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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沃尔科特四首长诗 阿九 译

作者:阿九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630990997/

[1]  本原
        [致维罗尼卡•简肯]

语焉不详的童话里汹涌的狭窄通道……
                                        ——塞泽尔

I

盛开的碎浪引爆了自己的表面。
白色的蜂群纷飞在珊瑚的颅骨上。
无名的我来自藻类的橄榄树,
红藻的胎儿,我什么也不记得。

云,科隆的日志,
我通晓你的海洋年鉴,
哦,赫克托尔,驾驭骏马的人,
阿基琉斯,埃涅阿斯,尤利西斯,
但“关于那个上等种族的人离开大陆
去迎接克里斯托巴尔,当他绕过了伊卡科斯角,”
一个个空页在风中翻过。
他们并不拥有,布尔布鲁克写道,
“任何关于金属的知识,甚至不识黄金,
他们能辨认季节,昴宿星第一次升起
是他们耕作的信兆,并辅之以魔法……
他们远古的心无法领会无限。”

细花云,细花云,以懒散的小群在翻滚,
被积雨云变幻的表面吞食,
它们的头颅是噼啪作响的贝壳被人踩在脚下。
此时,心欲刺破无限。
历史的巨壑闭合了,像一朵云。

        II

尸布里的记忆打开了河水的气息,
那是以熏香封存的琥珀色的童年埃及。
在我温热高烧的丛林浴中,
潮湿的树叶水蛭一样粘上我的肉体。像婴儿摩西,
我梦见自己正在死去,我看见
乐园如一垄垄百合花,头戴麦穗的天使。

迷失在希腊与埃及的万神殿中,
我,万物有灵论者,为树木再次施洗:
赫尔墨斯的节杖:红树林里出没的巨蟒。
多拉德,她们神话里的金海豚
欢跃着,将阳光打成薄片,像当初为了阿里昂,
为了浪花为眉的诸神破碎的群岛。
此刻,我景仰那说出神谕者,记忆之母,
她黑色的手里握着一束缅栀花,上面有血的浆果,
她含混的呓语里带着
几内亚历经劫难的呼号。

这些岛屿早已漂离了锚地,
像从几内亚放行的橄胶树,
离开了河的童年。

        III

哦,浣衣女和老树叶的日照温暖,阳光雨林的特罗玛西河
褐色的舌头,还有把歌声埋在
竹林和车前草的史料堆里的风,它们的白帆
槌打、晒白在干燥的礁石上,“别了”和“再见”的
手绢!哦,大海,离开你开裂的泥墙和铁皮屋顶的村庄,你
悲怆的田野里长髯的玉米的合唱,你的孩子
像石化的太初的黑岩,在他们鼓腹的
干旱里,钩虫在翻滚,青光眼和淋病的小天使!
                                        贝壳白色的墓群傍着
大海碎裂的深蓝,你的祷告所里流出的一品红,
因巴豆和“光荣雪松”而荫翳,
                它开裂的独木舟的空腔里载着希望已死的幼虫,
传染性的河上聚起了生机勃勃的粪堆,一个被大海的涛声和
河水的絮语筛过的童年大脑的嘉年华,啊,我的童年。
                啊,我的童年!阴燃在疾病的
棉花云里,茧封于香炉萦绕的气息中,埋葬于风铃声里,
沐浴在青柠檬和黄花的烈酒中,像科伦
航行在平坦如浆过的亚麻布的海上;看过水龙
在云幕上蜿蜒,知道河水早已忘却的滋味,
那气味如新烤的面包和母亲的体香,慢慢懂得了
自己的皮肤(淡黄如琥珀,然后是粪土,继而是古铜),害怕过伊博人的横笛
和圣诞的鼓声,复活节扬帆其中的那只破蛋,
节庆日,游行的队列,坟墓的远航,还有
从未打开的橱柜里河水的气息。

IV

我们逃出奴役的脚踪曾经横跨整个沙漠,
今已被咸涩的风擦去。

蛇的精灵死去,地平线在抽搐扭动。
甲虫将死象抬进了森林的下颌里。
年迈的诸神死于他们昏花的老眼。
鼠海豚深井般的喉咙模拟着,哦,大海的声音,
快帆船干呕的船壳缝合着两个世界,
像母亲的织机在安息日的卧室里飞转的呼响,
像蝉的口刺缝着下午的尸布。
年迈的诸神死在云幕下枯水河的长龙里,
耶和华和宙斯破晓时从泡沫的胡子上升起。

心在海草里看见了神话中的海岸,
像珊瑚虫,它寻机在自身里扎根。
这里,在浅滩退潮的莎莎声里,
浅水滩上,我找着自己的名字,一个男子汉。
像蟹类的钳子在海底逆行,
盲目的记忆死死抓住腐烂的肉身。

V

不正是那时,我们要求有一首新歌吗,
像科伦在梦幻里抓住了挂满浆果的树枝?
为了白色的缅栀花上蜜蜂的名义,
以坚硬的牙齿咬破辅音苦涩的杏仁,
依着海浪卷曲的式样塑造唇音,
用细心的舌头为石榴洗礼命名,
塞西拉的苹果,塞西拉苦涩的苹果。
而上帝的目光釉上了一层冷漠的蓝色。

        VI

我们学会了他们石碱与芦荟的字母表,在被风吹散的
岛屿的种子上。我们把河水渐失的甘甜
与咸涩一起洗掉,在骷髅的蜂巢里
蜂群建造了一首新歌。而我们吃了它们的苦橄榄。
但今天,双生的灵魂,河的精灵,海的精灵,转身离开了
绵长的内陆河,他们昏昏欲睡的状态,棕色的审视,他们绵长
的殖民时代的懒慵,他们古老的埃及病,他们对
茶色的模仿,他们的舌头舔着主人和老爷的脚,
他们对葬礼上焚烧儿童尸体的愤怒,他们曾为原初的蛇
赋形的扭曲。海面从我们的言语中擦去了
那种记忆,
                一滴雨就滋润了我的舌头。

        VII

大海等着他,像帕涅罗珀的线团,
纠结着,又解开着它的泡沫,
他的眼睛从遥远的异国带来雨水,那咸涩的雨
模糊了多少地平线和种族,
他被海滩的篝火包围,他的脸被沙漠灸裂,
想起那些君主,他向我们要水,
用破碎的陶罐取来的水,
并在灰烬嗞的一声中浇灭了特洛伊,
一团云升上天空。

云,潮湿的大地吐出的勃兴之气,
人类与兽类的鼻孔都因雨香而狂喜,
它展开如雾气,丛林的伤口,
我们赞美那些御风飞行在山腰者,
他们在死者的口中播撒几内亚的谷粒,
他们在洞穴的入口撒下骨针缝制的渔网,
在它的表面收割祖先的声音,
他们虽然不识金属,尤其是黄金,
却收集贝壳的钱币,这些纯朴的古币学家,
他们跪着走入可可洞开的石棺
去敬拜我们殉道和敬畏的排泄物,
他们的汗水一着地,便生出众多的糖晶,
他们在一滴雨中孕育了白色的城市,
在露珠的折射里构想了众多种族的毁灭。

2017年5月初译,6月修订。


沃尔科特的画作



[2]  大海就是历史

哪里是你的丰碑,你的征战和烈士?
哪里是你部落的记忆?先生们,
就在那座青灰的墓穴中。大海。大海
将它们封存。大海是一部史书。

开头,是翻滚的油,
沉重如混沌;
继而,如隧道远端的亮光,

快帆船上的灯火,
那就是《创世记》。
后来,有了襁褓中的啼哭,
有污秽,有哀声;

走出埃及。
珊瑚将白骨与白骨接合在一起,
像拼花
包裹在鲨鱼影子的临别祝福里,

那就是“立约的方舟”。
后来,海面的阳光
被扣响的丝弦里
传来巴比伦之囚哀婉的琴声,
当白色的贝壳在溺死的众女子身上
聚集如一道道镣铐,

那就是“所罗门的歌”中
象牙的镯子,
而大洋翻过一个个空页

去寻找历史。
后来,一群目光重如铁锚的人来了
他们沉在水里,没有坟墓,

一群烧烤牛羊的强盗
丢掉它们烧焦的肋骨,像岸边的棕榈叶,
继而是浪沫,是潮水

狂怒的巨壑吞噬了皇港,
那就是《约拿书》,
但何处是你的复兴?

先生们,它被囚禁在海沙之中
在礁石辛劳的岩架之外,
那里有征战的勇士在漂浮;

防水镜上的皮绳,我要亲自带你游到那里。
一切都如此微妙而幽深,
在珊瑚的石廊之间,

穿过海扇哥特式的窗门
到达玛瑙眼的脆皮石斑鱼
打盹的地方,像一个珠宝压身的秃发女王;

附满了石头一样粗砺的甲壳动物,
这些交联的洞窟
就是我们的大教堂,

还有飓风前的熔炉:
蛾摩拉城。风车磨细的白骨
制成了泥灰和谷粉,

那就是《哀歌》——
那仅仅是一部哀歌,
而非历史;

后来,像枯水的河流唇上的泡沫,
村庄的棕黄芦苇
彼此遮蔽,聚为一座座城池,

入夜,小矮人的诗班,
他们的头顶,一座座塔尖
刺入上帝的腰间,

当他的爱子陨落,那就是《新约》。

再后来,一群白人姊妹在鼓掌
欢呼浪潮的推进,
那是黑奴的解放——

欢庆,啊欢庆——
迅速消失,
当大海的花边在烈日里干燥,

但那并不是历史,
那仅仅是信仰,
然后每一块岩石崩裂为各自的民族;

然后便有了苍蝇的聚会所,
然后出了一只神秘的白鹭,
再后来一只牛蛙鼓噪着要人投票,

一群带着光鲜理念的火蝇,
穿梭大使一样的蝙蝠,
还有一群蟑螂,像穿着制服的警察,

还有形如毛茸茸的青虫的法官
审视着每一个案件,
然后,在蕨类阴暗的耳边,

在带着一汪汪海水的石头
咸涩的窃笑里,有一种声音
如同没有回声的传言——

一部史书刚刚开篇。


荒岛上的棕榈树



[3]  埃及,多巴哥
[致N. M.]

这座凶猛的沙滩上
有一棵散了架的棕榈树,
它的羽片是一顶生锈的头•
盔,依着战死的勇士。

麻木的安东尼,无感地
分开了睡在身边的她
懒慵的性器,像一只熟睡的小猫,
他知道,他的心是一片真正的沙漠。

在她隆起的
小丘上,
在他的心鼓点一般的敲击间,
一路路军团如幻影消散,

在因爱情而凌乱的床单边,
三列桨的战船消失了。
在她的圣殿雕饰的门前
一只苍蝇绕飞报信。

他从一只耳朵上
掸去一根潮湿的头发,
像睡梦里童女的发丝一样完美。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根倒下的柱子。

他躺着,像一棵古铜色的棕榈树
在午后三点
依着炎热的大海,
一条河,在埃及,多巴哥。

她咸湿的沼泽地在热浪中干涸,
而他倒在那里,
败得丢盔弃甲。
他以一个帝国换来了她的几滴香汗,

竞技场上的喧闹,
还有元老院
汹涌的波涛,为了
这无言的海沙上无言的屋顶——

这只灰熊,它正在脱毛的
熊皮已打上银霜——
为了这只灵巧的狐狸和她
甜蜜的骚味。被睡梦肢解,

他的头
留在了埃及,他的脚
在罗马,他的胯下是一道废弃的
战壕、一名阵亡的士兵。

他动了一根手指
抚弄了她的僵直的头发,
脆如一匹母马泉水般飘洒的尾鬃。
几道阴影爬到王宫的瓦上。

他太累了,无法移动;
一个呻吟都会惊起
号角,一个手势便会招来
战争。他圆睁的双眼

是一面盾牌
反照着火光,
一根黄铜的眉毛,杀人
都不会皱一下,目光炯炯如烈日。

并非这秋日里
肉欲的激荡,
或它的背叛,驱使着
欲火焚身又一身蒙尘的他

走到如此地步,甚至也不是爱情,
而是一种巨大而无声的
暴虐在剧烈地膨胀,
因为它在深层是安静的;

它听见了她青春的
褐色血液流淌的声音,
它感到了整个天空
在与她蓝色的眼皮一起战栗。

她睡着,带着一个小女孩温柔的起伏,

那一睡斩断了
多少标枪的长柄,放倒了
无数军团的战果
而兵不血刃,
让多少凯撒
拍着苍蝇
却拍到了自己的前额,
带着月桂的印记,
像一群醉汉,戏子。

这令万人羞愧的一睡,它的平安
甜蜜如死,
它的宁静具有
一切海洋的份量和自如,

她以一根发丝颤动的气息撼动了这个星球。

这散架而狂野的
戴着棕榈冠冕的安东尼,
锈在了埃及,
甘心情愿地把整个世界丢失在
亚克兴和海沙的手中,

此外的一切
皆是虚空,除了这一刻的柔情,
对一个女人,不是情人
而是他熟睡的孩子。

这无云的天空。和煦的午后。


安娜,另一生世



[4]  《另一生世》第三部:单纯的火焰

第15章

I

依然梦见,依然思念,
尤其是在下着生冷小雨的清晨,你的脸漂进
无名女生的面容之间,作为一个惩罚,
因为有时你会强迫自己去笑,
因为那微笑的唇角上,是宽恕。

被一群姐妹围攻,你是让她们
得意忘形的一个奖赏,当你被包围在
她们指控的荆棘丛中,
安娜,你究竟犯了多大的罪过,造成了何等的伤害?

雨季满载而来。
这半年已走得太远,让它腰酸背痛。
小雨厌倦地下着。

二十年过去了,
自从那又一场战争。那些弹壳如今都在何处?
而在我们低俗的季节,仿冒的秋天,
你的头发放出火焰,
你的眼神在无数照片里出没,

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那追逐一切的共性
那符合人性的报复性的共谋,
对事物狡诘的昭示,
还有每一根线条背后的你的笑脸,
都已封存在一张没有生机的照片里。

我能在那发丝间走过俄罗斯的麦田,
你垂下双臂,像正在成熟的梨,
因为实际上,你已成了另一个国家,

你是麦田与水坝的安娜,
你是致密的冬雨的安娜,
烟雾弥漫的月台和冰冷的列车的安娜,
在那场不见人影的战争中,你是沸腾的车站的安娜,

消失在沼泽的边缘,
还有冻得毛发耸立的
细雨的浅滩,
你是骤然淬化的第一组青葱诗篇的安娜,

此刻已有甘美多汁的乳房,
你是修长而招摇的火烈鸟的安娜,
是残留在顶针上苦涩的盐分
和洗浴者的微笑的安娜,

是黑屋里的安娜,在潮湿的弹壳之间,
将我的手举到她的胸口起誓,
目光清澈得让人无法承受。

你是所有的安娜,在你的肉体愤世的驿站里
承受着所有的告别,
克里斯蒂、卡列尼娜,骨骼粗大,被动温驯,

连我在小说的书页里读到的人物
与你相比都显凡俗,你早已被选中为
他命定的女主人公。你知道,你知道。

II

你究竟是谁?
我的青春革命的黄金死党,
我扎着辫子的、踏实而干练的政委,

你的背因负重而弯曲,在蓝色的厨房里,
或者当你在洗衣间高悬旗帜,在农场喂鸡,
面朝一片梦幻的白桦林,

白杨树,或者别的树。
似乎一支笔的眼孔就能抓住那处女般的纤弱,
似乎影子与阳光在一张白纸上的跳跃
都能如此真确。

雪一样陌生,
初恋一样遥远,
我的阿赫玛托娃!

二十年后,在烧焦的弹壳的气味中,
你会提醒我去“拜访帕斯捷尔纳克一家,”
这样你就能突然变成“麦子”,

落在耳边,面对着水坝封冻的沉默,
再一次,你弯腰
在白菜地里,照看着
一大群雪堆般的兔子,
或从纷乱的晒衣绳上收下一片片云彩。

如果说梦是兆头,
那么此刻一定有一种事物死去,
它的生息被另一个生命呼吸,

从一个雪的梦,从一张纸
到一张飘飞的白纸,海鸥和白鹭
跟随着犁浪的远航。而此时,

你突然老去,银发满头,
像白鹭,一面翻过的书页。安娜,我
惊醒发觉,事物会将自己
分割,像剥落的树皮,

陷入一场虚空,
一场雷鸣之后眩目的寂静。

III

“任何一个岛屿都会让你抓狂,”
我知道你会厌倦
所有的海图

像年轻的风,一个新娘
整天翻阅海洋
贝类与海藻的目录,

一切事物,这群
洁白而稚嫩的白鹭,
我曾在一座灰色的教区教堂的草地上见过它们,

像一群护士,或者圣餐后的年轻修女,
它们尖眼的目光一下就认出了我,
像曾经的你,只有一次。

而你也像那白鹭,
水上的幽灵,
你已厌倦了你的岛屿,

直到你终于起飞
没有一点惊鸿之音,
像穿着你护士制服的新手,

多年以后,我曾想像你
在某个灰色医院的树下走过,
像安静的领受圣餐者,
但从不是“独自一人,”

像风,永远不会嫁人,
你的信实像叠起的床单,修女的,护士的,
此时你为何要读这首诗?

没有女人该去读这些
迟到二十年的诗行。你像一根蜡烛,专注于自己的天职,
背负着自己,走下一条满地伤员的

黑暗的甬道,与病患结婚,
只有一个男人,病痛,
和你在一起的只有那群白鹭,那雨,

那石砌的教堂,我记得……
还有苗条的,新年的处女新娘,
像一株白桦,刚刚嫁给
几滴水晶般的泪珠,

又像白桦那样,在登记处弯腰,
却无法转眼之间就改写自己的姓氏,
她仍然把66年写成65;

就这样,看着沉默少言的
照料着同伴的白鹭,每一只
都忙碌于死者、石头教堂和石头之间,

我以此向你致敬,当
誓言和矫情都已垮台,
你的灵魂却像白鹭一跃而起,
自岛上多盐的草丛

飞入另一个天国。

IV

安娜的回复:

我很简单,
以前的我更是单纯。
正是单纯
看上去如此性感。

我能懂得什么,
是这世界,还是那亮光?那光
在卷起污泥的浪潮里,
那光在海鸥的鸣叫里

让夜晚进入?
对我而言,它们都很简单,
我在它们里面
不如在你里面这样简单。

是你的无私
爱着我像整个世界,
和你一样,我只是
一个孩子,你却带来了

太多矛盾的眼泪,
我已成一个隐喻,但
请相信,我并不深奥,更像粗盐。

而我答道:安娜,
二十年后,
一个男人就已活到了半生,
而下半生是记忆,

而上一半,是迟疑,
是本该发生的
却从未发生,或者

本不该发生的
却与别人发生了。

一道亮光。她炽热的紧握。那些黄铜的弹壳,
表面已经氧化,沾着火药味的黄铜,
大战之后四十一年。那黄铜的
亮光在黄蝉花间重新擦亮,
穿过三角梅带着尖刺的铁丝网,
越过窗户,在佩戴着阳光的门廊上,
我向远方的曙光之上大炮的硝烟一般的云
看去,她身负重伤,被震得说不出话,
当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第一次抵达
她胸口脆薄而易碎的衣衫,
在一阵紧锁的沉默里,她是护士,
我是伤员。此后还有
几多沉默,没有一次如此深沉。此后曾经
一直拥有,没有一次如此真确。

2010年初译,2017年6月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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