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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耶胡达·阿米亥:诗十四首

耶胡达·阿米亥:诗十四首

刘国鹏 译



葵花田

成熟与枯萎的葵花田
不再需要太阳的温暖,
褐色和明智的它们。需要
甜蜜的阴影,死的
内向,抽屉的里面,一个深似天空
的粗布口袋。它们未来的世界:
一间幽暗的房屋最深处的幽暗,
一个人的体内。


在一间屋子墙壁的近旁

在一间屋子墙壁的近旁,上面似乎
漆满了石头
我看到上帝的形象。
无眠之夜带给许多人头痛
却带给我鲜花
美丽地盛开在我的脑海。

谁像狗一样地迷失
谁就会像一个人一样被找回
而后被送回家
爱并非最后一个房间:还有其他的房间
紧随其后,那没有尽头的
整整一个走廊。


瞧:思想和梦幻

瞧:思想和梦幻交织在我们上方
它们的经线和纬线,它们大张的伪装网,
包括侦查飞机和上帝
都无从知晓
我们到底想要什么
我们正在何去何从。

唯有一道问题结束时响起的声音
依然高出人世,悬垂于斯,
即使它由
迫击炮弹制成,像一面醉醺醺的旗,
一朵残缺不全的云。

瞧,我们正在反向进入
一朵花生长的旅程:
起先是一朵花萼,狂喜地朝向光线,
而后伴随着茎干下降,生长得越来越凝重,
而后抵达封闭的大地,并在那儿静候片刻,
最后,在漆黑中,在幽深的母腹,以根的形式走到尽头。


统计学

每一个陷入狂怒的人,总是有
两三个拍拍肩膀使他安静下来的人,
每一个哭泣者,总是有更多替他擦去眼泪的人,
每一个幸福的人,总是有满含悲伤的人
在其幸福时刻试图温暖他们自己。

每天夜里至少有一个人
找不到回家的路
或许他的家已搬到别的住处
他沿街奔波
成为一个多余的人。
一次我和我的小儿子在车站等车
一辆空巴士驶过,儿子说:
“看,巴士里挤满了空荡荡的人。”


野和平

不是一次停火的和平,
甚至不是狼和羔羊的景观。
而是
像内心里激情泯灭
你只能说那是无尽的疲惫。
我懂得如何去杀人
才证明我是一个成人。
我儿子手中摆弄的玩具枪
能睁开闭上它的眼睛并且说妈妈。
和平
没有铸剑为犁的大肆喧哗,
没有言辞,没有
沉重橡皮图章的砰然声响:由它
变轻,漂浮,像懒散的白色泡沫。
让我的伤口小憩片刻——
谁还在奢谈什么治疗?
(孤儿的悲啼代代
相闻,就像接力赛上:
接力棒永不落。)

让它来吧,
就像野花
突兀地来,因为田野
需要:野和平。


肉体是爱的理由

肉体是爱的理由;
而后,是庇护爱的堡垒;
而后,是爱的牢房。
但是,一旦肉体死去,爱获得解脱
进入狂野的丰盈
便像一个吃角子老虎机蓦然崩溃
在猛烈的铃声中一下子吐出
前面所有人的运气积攒的
全部硬币。


一首唱给对方听的催眠曲

有好一阵我确实想叫你上床睡觉
可你的眼睛总是不肯放睡意进去,而你的大腿也
不肯。你的腹部,当我触摸它时——或许也不肯。
现在开始倒着数数,仿佛要发射一枚火箭,
仿佛为了能够入睡。或者正着数,
似乎你就要开始唱一首歌。似乎你就要入睡。

就让我们为对方谱写甜蜜的赞美诗吧
黑暗里当我们躺在一起的时候。眼泪
比所有流泪的理由流得更久。
我的眼睛已经把这份报纸烧成了一团烟
而小麦仍在法老的梦里继续生长。
时间并不在时钟里
但是爱,有时候,就在我们的身体里。

在梦中弃你而去的言辞
是野天使的饮料和食品,
而我们皱巴巴的床
是最后的自然保护区
那里有刺耳的狂笑和青翠欲滴的哭泣。

有好一阵我确实想告诉你
该上床睡觉了
告诉你漆黑的夜晚会被包上衬垫
用松软的红丝绒——就好象
用绘几何图形的工具——
把你体内的一切坚硬层层裹起

我会守着你,就像人们守着安息日,
甚至不是周末也守着你,而且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就像在一张新年贺卡上
旁边还有一只鸽子和一部《妥拉》,缀满银粉,闪闪发光。

而我们还是贵不过
一台计算机。这样他们就会不在乎我们。


艾因·亚哈夫(Ein Yahav)

夜里驱车前往阿拉瓦沙漠的艾因·亚哈夫,
雨中行车。是的,在雨中。
那里我遇到种植椰枣的人们,
那里我看到柽柳和险境中的树,
那里我看到满是钩刺的希望就像铁丝网。
于是我就对自己说:的确,希望需要
像铁丝网一样驱逐绝望,
希望必须是一片雷区。


海与海滨

海与海滨总是相互紧挨着。
它们都想学会说话,都只想学说
一个词。大海想说“海滨”
而海滨想说“大海”。它们离得更近了,
千万年啊,都想说,想说
那惟一的词。当大海说出“海滨”
而海滨说出“大海”,
救恕便要临到这个世上,
世界就将重归混乱。


他们全都是骰子

怀着巨大的爱,人们
站在被收矮了的栏杆旁。

每个人的头脑里,一个单一的想法,
像根骨头那样被舔得干干净净。

从小小的柜台后面,
卖彩票的女人探身观看。

排完队的过去了,
出乎意料的到来了。

怀着巨大的爱,随后,
人们散去。

头发蓬松,眼睛
紧闭,他们入睡:

他们全都是骰子
落在幸运一面。


凉鞋

凉鞋是一双整鞋的骨架,
这骨架,是它唯一的真精神。
凉鞋是我双脚驰骋的缰绳
和一只疲惫的脚,祈祷时
经匣上的系带。

无论我走到哪里,凉鞋都是我方寸间漫步的
私人用地,我祖国的大使,
我真正的国家,大地上的
小生灵麋集的天空
而它们毁灭的一天终究会到来。

凉鞋是鞋的青春
和行走在旷野的记忆。

我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失去我
或者什么时候我会失去它们,但它们终会
失去,天各一方:
一个在离我家不远的
岩石和灌木丛中,另一个
陷入近海的沙丘
像落日,
遥对落日。


现在救生员全都回家了

现在救生员全都回家了。海湾
已关闭,而夕阳的余辉
映在一片碎玻璃上
就像濒死者散碎的眼神里自己的一生。

一块被海水舔干净的木板免于
成为家俱的命运。
沙滩上的半只苹果和半个脚印
正努力一起成为某种全新的东西,
一只盒子正在变黑
就像一个人熟睡或死去。
甚至上帝在此停留也不会离真理
更近。只发生一次的错误
和唯一正确的行为
双双给人带来内心的安宁。
天平称盘翻转了:现在善与恶
慢慢涌出,汇入一个安详的世界。

在最后的一抹残阳里,靠近石潭的地方,几个年轻人
仍在感受着温暖,以
那种我也曾在此体验过的情感。
一枚绿色的石子在水里
似乎是和一条死鱼在涟漪中跳舞,
一张女孩子的脸从潜水的地方冒出来,
她湿漉漉的睫毛
就像夜晚复活的太阳发出的光芒。


于是我朝古港口走去

于是我朝古港口走去:人类的行为
将大海朝海岸拉得更近,但另一些行为
又把它推了回去。大海怎么会知道
它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码头像抓紧爱一样所抓住的
还是码头任其远去的?

浅水区躺着一根罗马圆柱。
但这里并不是它最后的栖息地。即使
他们把它搬走、放到一家博物馆里
用一小块铭牌说明它是什么,即便那里也不是
它最后的栖息地:它还会继续下落
穿越地板、地层和另外的岁月。

可这会儿一阵风过柽柳
扇起最后一缕霞光洒在坐在这里的人的脸上
就像行将熄灭的篝火的余烬。此后是夜
与昼。

盐吞食一切而我吞食盐
直到它也将我吞食。
无论是什么,给我的都会失去
然后又得到,渴了的就喝个够
而喝够了的从此就安息长眠。


孩子也会是别的什么

孩子也会是别的什么。下午
醒来,立刻就嘴巴不停,
立刻就吵作一片,立刻就兴奋,
倏忽是光明,倏忽是黑夜。

孩子就是约伯。他们已将赌注压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一无所知。因为好玩
而抓挠着身体。(但)不曾留下什么伤痕。
他们正在把他培养成一个有教养的约伯,
逢主施舍就说:“谢谢”,
逢主索取就说:“不客气”。

孩子就是复仇
孩子就是一枚射向下一代的导弹。
我发射了他:仍感到周身震颤。

孩子也会是别的什么:在一个春雨霏霏的日子
透过篱墙瞥见伊甸园,
在他的睡梦里吻他,
听见湿润松针上的脚步声。
孩子把你从死亡中解救出来。
孩子,花园,雨,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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