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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自选《乌邦草原上的羔羊》17首
@元阳
在雾里走出来的人,在云中露出的太阳
雾水,打湿他头发
云朵,缭绕她脸庞
我这一辈子在这,没个熟悉的人
我这一辈子在这,不会说,一句他们的话
可为什么,我却以为我可以明白,他们的悲苦与快乐
@烤火人
这些木炭,柴火
生出来虫子多好
在这大雪天
当它们暗下去的时候
我们回到被窝里
像灰烬一般睡去
有时我抱着你
你抱着我,就像
烤火的火盆中
两枚被遗忘的土豆
@明月
当那眺望明月之人
终于在尘世
在林间,在石上
流出他水银状的滴泪
他进入后的水银之海
正是明月之后
一个人,由此走出
他自个眼球,与船帆
他的背影在人间
被反复聚焦,反射
大地,弥漫的
有毒的水银雾气
不是一天两天
所有江河黑下去的骨头
在墓穴中
他都有份
@阿云宣言
回到
人群
我做回自己
上到高山
我可做世上
任一人
@顽固的小孩
看着
这么多水
从天上
悬崖
峭壁上
不停不停
真想就这么
守下去
抬着头
直到它倾倒
最后一滴
就像
等一个人
说不爱
然后
哭着离开
@斜坡
把一头牛和我
放村后的斜坡上
这就足了
牛吃草,我睡觉
阳光和风里
分不清,牛老
还是我老
月亮上来了
睡饱了我吃饱了牛
今早谁把我俩
放坡上的
谁把我俩拿走
收回
@雪山上下来的水
谁都没注意
那个人
用自个疲惫身体
带了一瓶水走了
雪山上下来的水
只泡过石头和青草的水
他不停拧
拧
可怎么也拧不完
那些冲淡黑夜和白昼的水
他想把它们
都拧到一张纸上
不带任何个人的
可上面除了血
和口水
什么都没有
@湖岸上的人
一块石头
穿过湖水
落进我的胸膛
那些印照
宇宙,天空
的波纹
一卷
一卷
被风吹散
又重聚集
他们
不相信
我可以重构
就像万物
与虚无
一次次
在湖岸上那个人
胸中徘徊
@冰箱里的西红柿
一座红色庙宇
满溢佛的旨意
阳光般涌动
轻薄的皮层下面
我们修行者的味觉
被冻僵
可里面有粒白净身子
早已机缘蓬发
它头顶绿发
下着白羽
@五月雷声
遥远的他们
来了
来自遥远的星系
那些老人
在后面的山上
弄出声响
我忽然明白过来
他们是为我而来
那些长须
漂浮的面孔
他们的白手指
在窗外,夜空
交替发亮
总有一天
我会像他们一样
去唤醒
一个蛰伏
在另一星球
另一他人
——心中的我
@乌邦草原上的羔羊
她们露着胸脯
她们没有
绵绵白毛
她们拦住一辆
开往外星
的解放牌汽车
我们所有人
都不知道
她们要去干嘛
她们的羔羊
和她们一样露着
白净的齿
@独处
老了,不知为何
他越来越害羞
这年轻时就做过宇航员的人
他带回来的外星女人
埋在他田旁的
桃花树脚
他儿子去了他妈的家乡
只有他的牛始终跟着他
今年桃花又开了
手脚无措
他甚至不想
路过的我看见他坝田,流汗
只有在我走开后
他们才慢吞吞
在那座高山上移动
@我是一条比鲸鱼还大的鱼
如果你去过海洋
如果你还有些运气
你会看见那些鲸鱼用鼻子喷出的水柱
你会看见它们在薄雾萌萌的清晨里
吐出一座美丽城市
但如果你在你的一生里
抬着头,看过天空
你就会看见一条比鲸鱼还大的鱼
透明的,在蔚蓝的天空里翱翔
所有白云都在它肚里
所有乌云都被它吐出
大雁小鸟与它亲近
星星和月亮在它鳞片上反光
如果你还是它曾经的同类
它就会掉落在你身旁
与你擦肩
@混在羊群中的石头
秋天,雨水洗白的白石头
黑石头,混在羊群中
墓草凄凄,牧羊人
不得不把它们
往这赶。天空的蓝
替代不了他
心底忧伤。白云走后
因羞愧而独自
留下的
石头,在山梁上
渐渐沉入月光
和随之而来的白霜,怀里
@云上飞船
这次,他们抛下的
不再是探底的石头
巨大的锚
定住他们云上飞船
他们不知道下面
有个喜欢雷电和羽翼的人
死在他们抛出的锚下
当繁星出来
他们就要走了
回到他们来的地方
他们拉起他们的锚
没有注意上面残尸
不管怎样
他们带不走他的灵魂
他将留存于世
在荒野一堆荒土
与他钟爱的草木
憎恨和抱怨的人
@起风了
起风了,大象
扇着耳朵
走回森林
上面弹孔
漏过一粒沙尘
悬崖上的石壁
在风中脱落
又一层斑影
大洋彼岸,蝴蝶
翅膀上的眼睛
在柔光中起舞
我一直奇怪
那秃鹫前的
黑孩子为何
不哀求
那些被文明光顾
的村庄
为何不文明
@秋天的鬼
苹果红了,落下我脸
枝条上行走的人
可曾找见他的夜宿之门
所有星星上
下来的鬼
我都想挽留
给片你脚下落叶
我就给你,泡茶
温酒。在这无人的果园
发生什么都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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