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理查德。威尔伯诗选 周琰译

轮回的马

理查德·威尔伯（Richard Wilbur, March 1, 1921 – October 14, 2017），美国二战后一代诗人、诗歌翻译家、儿童诗歌作家、诗歌批评家。他是我和几位朋友从心里喜欢的诗人，因为他的温暖、智趣、幽默和内在的感受力和包容性。二十世纪很少有诗人像他一样，一想到就会让人感到温暖而亲近。刚从外面回来，看到王敖兄的消息，这两天没看新闻，想不到他也已经走了。那些撑起一个语言和想象的天空的人们，一个个离去，现在只剩下默温一个了。我感觉我也想走了，给我的心中注入声音和回响的人们大多离去了，这个世界变得太寂寞了。



1: 威尔伯的诗


美丽的变化

一人游于秋日的草地
发现遍及四处安妮女王的花边百合般
在水上；它从步行者
身边溜走，它让干草
变成了一个湖，像你最轻纤的影
在神话般蓝色的卢塞恩让我的心中穿谷

这美丽的变化像一座森林
因一只变色龙把皮肤变为它而改变；
像一只螳螂，摆架
在一片绿叶上，长到
它里面，让叶子更多叶，并证明
任何一种绿都比任何人知道的更深。

你持着玫瑰的双手总以一种方式说
它们不只是你的；美丽的变化
以这样善的方式，
希翼永远为了第二次发现
去分离事物和事物的自我，去失去
为了所有它触碰的都回返惊奇的那一刻。


一只斑纹猫头鹰

翘弯了的夜晚的气息将一只猫头鹰
咕隆隆的叫声带进她暗下来的房间，
我们告诉被吵醒的孩子她听到的
只是森林里一只鸟古怪的问题，
问我们，如果我们好好听了，
“谁给你做饭？”然后还是“谁给你做饭？”

言辞，能让我们的惊恐无畏地显现
因而也可以驯服一种恐惧，
并在夜里把一个小孩送回睡梦
不去听那隐身的飞行的声响
或梦见一个爪子抓着的什么小东西
被带到某个黑暗的树枝上生吃掉

译自《蜉蝣：新诗与新译诗》2000


蜉蝣

在幽暗的森林，太阳正低
我在眼所不见的池塘看到一团飞蝇的轻雾
        它们亿万次的飘升
一片片斑斓的光斑
乍然闪烁—就像是一群
        星星穿过
行云和一瞬的黑渊，
它们绝妙圆圈舞的一道圆弧清见。

我目睹的不是一窝飞虫，
在击足跳里每一个振翅的昆虫
        都在空中峭跃两码，
然后悠然飘落好再次升起，
所以它们所有一起织成一幅
        多层华丽的景致，
好像一个金缕玉衣的织者，
或一个铮亮机器的精美活塞。

看着这些不知春秋的舞者
一天的命数随夜的来临终结，我感觉
        只活在自己里实在孤单，
在我的孤立里我比它们更加短寿—
除非，我想，我也曾被召唤成为
不是飞蝇或星星
而是身负使命满怀欣喜
目睹召唤者天道公平的那个。


凭窗的小男孩

他难以忍受看着雪人
在薄暮和寒冷中独自立着.
小男孩哭泣着听风准备着
一个揪心和无边悲吟的夜晚。
他含泪的视线几乎不能触及
面色苍白，一双柏油黑眼睛的雪人
递回给他那样一种凄凉的凝视
像被驱逐的亚当给乐园的凝视。

雪做的人，尽管这样，还是心满意足，
不想进到里面死去。
然而，看见那孩子的哭泣他还是感动。
尽管冰冻的水是他的本性，
他尽量融化，从一只温柔的眼里
淌下一痕最纯净的雨，一滴泪
为那明亮的窗玻璃边的男孩，围绕着
这样的温暖，这样的光，这样的爱，和这样多的担忧。


一些反义词

骚乱的反义词是什么？
是许多人保持安静。
　
甜面圈的反义词？等等
让我想一下。
这可不容易。啊，想到了！
一块饼干外面有一圈洞。

一双的反义词？
一个孤独的我，一个孤独的你。

一朵云的反义词可能是
海面一个白色的倒影，
或一朵云的缺席造成的
天空中巨大的一块湛蓝。
　
反义的反义词？
这太难了！我闪。


一个寓言

安然地在一个林间晒着太阳
一条温和的，好心肠的蛇
认可了它所做的适应性改变
为了安全起见。

它喜欢它的皮肤——
色彩斑驳的伪装，它鳞甲的样子，
它也很满意想到了加上
啪嗒作响的尾巴。

尾巴不是为了击鼓助战，
不，绝非此等事宜。
而且它只会在别无他策时
才用它的毒咬。

一个农夫靠近，
收集木柴；那蛇，看着，
发出一声清晰却合乎礼数的嘶声
以表达关切。

那头脑简单的粗人，他的神经顿时错乱，
误解了它的音调
脑子冲动敏捷地掷出
一块预防万一的石头。
　
故事的教训

安全，哎呀，会给出
一个危险的印象；
太多先入防御
会激发侵犯。


端庄有礼

巴齐耶的空地上的条纹衣
你可以说，是一个大树干的女主顾
对自然女王般亲切因而本非同类。
可彬彬有礼从来不隐藏，
除了糊涂眼睛，什么都接受，
我们有几分是我们逛入的树林。

让她是某个来自溪流的清新女河神，
透亮如涉水的太阳迟缓了的浅流，
以地衣为床，群芳的焦点：
林仙和树林一定会点头并梦想翩翩
她是通风的大地，树木，敞开的
必须自然而纯粹地模仿她的慵倦。

嗯—哼。我赞赏才智和清明，
也喜爱巴齐耶的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
那轻巧藏起的是最深的理解，
而当面带社交的微笑穿戴正式
她教树叶们行屈膝礼跳四队舞，
我想树林里老虎最多。


她的微笑的一个比喻

你的微笑，或只是盼它，想到它，
让我的脑子停顿，突然平静下来
就像高速公路闸桥落下，
阻滞了匆忙的车流，它不得不
两向拥塞着呆坐下来看，
吊桥不慌不忙开始升起来：

汽笛静声，油烟变得稀薄，
在闲置的摩托艇上方人们能看见
轮渡平稳驶来，丝柔的河水滑溜过两侧，
清脆的铃声，轮桨
溅水，缓缓落下小瀑布。


五个沐浴在月光下的女人

当夜晚相信它清净无碍
最自然不过，毫不
掩饰。皓然的月亮
在天上张网，而水舞动

最细柔的浪。这景象
生出唯一主题的幻象，陆地
借给每道波浪沙的响亮音符里
最微弱的叮铃铃。

泳者一身白走来站着。
水弥漫了她们，她们的头发
像野草粘在肩上，她们的声音
在月光拉起的空中

摘去了词语。现在游涉在
月亮的疏忽将她们抹成
银色的地方，她们不知
当她们开始混入水中

做出天真顺从的样子
她们是多么迷失，
像五个达尼洛娃
在舞蹈的温柔的冲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