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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厄土译詹姆斯.赖特十六首

厄土译詹姆斯.赖特十六首




《夏日早晨,坐在一座小景观别墅里》

十多英里,南达科塔。
当无人经行时,
那儿的道路会莫名地忧郁。
又是个散步的夜晚,我或已变成了
一匹马,一匹忧郁的马,沿着道路
孤独地,舞蹈。

走了这么远。将及正午。但我从不在意时间:
一切都结束了。
这仍是明尼苏达。
枯萎的秸秆间,一只乌鸦
饥饿的影子跃向它的死亡。
至少,这儿还有绿色,
尽管,在我的身体和老树之间
一只凶猛的黄蜂正奋力扯拉丝网。
但它仍旧无法闯入。

此刻,一切宁静如斯,我听到那匹马
在清理它的鼻孔。
它缓缓走出我身后的那片绿色。
耐心又深情,它越过我的双肩
阅读我写下的文字。
昨夜,我逗留在黑暗的边缘,
与绿色的露水共眠,孤独地。
我经历了漫长的路途,让自己的影子
臣服于一匹马的影子。



《通向墓园的三步》


当我第一次去那里,
春天,傍晚
长长的空心荆棘
横躺在蝗虫身底,
我的脚边,
毛茛、八角莲
在风吹倒花梗之前
便伏下它们的四肢。
夏日来临,哦,草地上
有许多的少女,
男孩们蓬乱的头发
依偎在双膝上,
当郊游的人离去,
一天也随之结束。

当我再次去往那里,
和父亲散步,
握着他的双手,
毛茛、八角莲
和我的手掌下,
握住的阳光,
我看着他离开,
在两棵树之间;
当草地变得空旷
便是一年的终了,
黑暗来临,
长长的空心荆棘
刺伤裸露的阴影,
草束和叶片。


哦,如今,当我去往那里
毛茛,八角莲
模糊了灰色的池塘;
在宁静的水边,
田鼠踮起脚尖,
听空气吹响
长长的空心荆棘。
我屈身俯向荆棘
但那儿并无吹息之物,
一天随之结束。
田鼠晃动,
像草,消失。
一位瘦削的老妪,
在岩石上擦洗,
在两棵树之间。




《恩赐》

才离开去往明尼苏达罗切斯特的高速路,
暮光轻柔地跃动,在草地上前行。
那两匹印第安小马的眼睛
变得乌黑而友善。
它们欢快地步出柳林,
迎接我和我的朋友。
我们跨过铁刺网,走进牧场。
它们整日在这里吃草,孤独。
它们紧张地摇摆,喜悦难以自抑
因为我们的来临。
它们害羞地低头如湿漉漉的天鹅。它们彼此相爱。
它们的孤独无可比拟。
再次回到家时,
它们开始在黑暗里咀嚼春天新生的草木丛。
我想把那匹瘦小的马驹揽进怀里,
因为她走向我,
轻蹭我的左手。
她的毛色黑白相间,
鬃毛散披在前额,
微风催动我去抚摸她长长的耳朵,
它们纤柔如少女手腕的肌肤。
我蓦然意识到
如若我走出自己的身体,我也会破蕊
盛开。



《我祖母的鬼魂》

她掠过泛黄的水面犹如一只飞蛾,
她曳动的双脚划过浅浅的溪流;
她看到了那些浆果,停下,摘尝它们
那儿,一只小蜘蛛在清理它纤细的牙齿。
她在空中发着光,飘飞在小径的上方,
优雅地躲避树叶和潮气,
就像某个年轻的妻子,握着微弱的灯光
寻找走失的孩子,或者月亮,或者二者。

甚至,在她抵达那座空屋之前,
她拍动双翼都如此轻柔,玫瑰,
追随一只蜜蜂,那儿苹果花吹动如雪,
于是,她忘了为何要去向那里,
如许繁盛的花朵和绿光,以致无暇去想
她匆忙地来到大地上,滑落。




《一个关于葬礼的梦》


我什么都没留下
除了右脚
和左肩。
它们横陈惨白如一团蛛丝
飘浮在通往因风而褪色、倾斜的黑色建筑的
雪地里。
我在那个梦里,幻想着。

一队老妇人
在我上方轻柔地歌唱,
如宁静水边微弱的蚊子。

因而我在自己的廊道里等待着。
我倾听着大海
来召唤我。
我知道,外面的某个地方,那匹马
正负鞍伫立,吃着草,
等待着我。




《我试图再次唤醒并迎接这个世界》

离我窗台不远处的
一棵松树上,
一只明艳的蓝松鸦在树枝上
上下反复跃动。
我笑了,我明白它已忘我于
全然的快乐中,因为它和我一样明白
那根树枝不会折断。




《父亲》

我在天堂的小船上平衡双脚,问:
是谁在为我祈祷?
                          但只有桨橹在水中
沐浴的声音;雾自寒冷的岸上慢慢地
盘旋进环绕在我头顶的花环里。

但,是谁仍在等待?
                                     当风开始,
自虚无中,为那些微渺而哭泣的眼睛
美化我的脸;当我的声音
变得真实,那儿有个地方
远,远在下方的大地上。一个微渺的人——

我那在码头上绕水期盼的父亲,
他急切地转圈,朝着
起伏的洋流呼喊,
但只听到一阵寒冷、无意义的咳嗽,
只看到被雾笼罩着的桨手。

他把我拖下船。我醒了过去。
我们一起回到了家。


《在冬末跨过一个水坑,我想起一位古代中国的地方官》

白居易,开始谢顶的老政客,
有何用?
我想起你
不安地进入长江峡谷,
被拖曳着穿越激流而上
为了官职或其他
去忠州城。
你到达时,我猜
天都黑了。

但现在是1960年,又将是春天了,
明尼阿波利斯高耸的岩石,
堆垒起我自己的
竹索和水的昏黑暮色。
元稹在哪里,这位你钟爱的朋友?
大海在哪里,那曾终结中西部所有孤独的
大海?明尼阿波利斯在哪里?我什么都看不见
除了这棵随冬天变黑的可怕的橡树。
你是否找到了群山之外隔绝尘世的人们的城池?
或者说,你已把这根磨损的残绳的一端
紧握了一千年?





《在明尼苏达松岛,我躺在威廉.杜菲家农场的吊床上》

在我的头顶,我看到深棕色的蝴蝶
安眠在黑色树干上,
随风飘动如绿荫中的一片树叶。
沿着空屋背后的山谷而下,
牛铃彼此唱和
去往午后的远方。
我的右边,
两棵松树间的阳光之田里,
马匹去年的粪便
闪耀如金色的石头。
我倚身,傍晚来临,天色渐暗。
一只猎鸡鹰飘过,寻找着家。
我已浪费了自己的一生。



《雷阵雨前,在俄亥俄中部透过巴士车窗》:

北边起云前,
装满粗饲料的食槽挤在一处。
风在杨树间踮起脚尖。
银槭树叶斜视着
大地。
一位老农,绯红的脸
挂满威士忌的歉意,他摇晃着回到谷仓门前
往苜蓿田里呼唤
一百头黑白花的荷兰奶牛。




《春天的形象》

两个运动员
在风的大教堂里
舞蹈。

你绿色嗓音的树枝上
一只蝴蝶发着光。

小羚羊们
在月亮的灰烬里
安眠了。




《明尼阿波利斯之诗》

1

我想知道去冬有多少老人
挨着饿、怀着不可名状的恐惧
在密西西比河滨逡巡
被风击打致盲,
梦见自己蹈河自杀。
拂晓,警察将他们的尸首
搬走,移去某处。
何处?
这座城市如何保存
它无名父亲们的名单?
在尼克莱特岛,我俯身注视黑色的水流
它如此美丽、缓慢。
我期盼我的兄弟们好运
有一个温暖的墓穴。


2

那个年轻的契帕瓦小伙儿
刺戳另一个尖叫的
耶稣基督。
裂唇的同性恋们跛行在被袭的恐惧中。
中学的守卫们在邮局旁的
长凳下搜寻。他们的脸是油腻的
生培根,看不到眼睛。
沃克艺术中心的人群注视着
彼此,
而古瑟里剧院的人群注视着
古瑟里剧院。


3

打芝加哥来的高挑黑妞儿们
听着轻柔的歌。
她们知道何时假扮的主顾
会是一名便衣。
一个条子的手掌
就是悬晃在灯泡烧焦的毒牙下的
一只蟑螂。
一个条子眼睛的灵魂
就是墨西哥华瑞兹港主日拂晓前
那段没尽头的时刻。

4

没腿的乞丐死了,被白色的鸟儿们
搬走了。
假肢交易所内部拆毁了
撒满了石灰。
鲸骨拐杖和半新的臂托
堆挤一处,在干燥穹棱的废墟里
做梦。
我想到穷人们被一柄陌生之犁的锋刃
惊醒
被曝弃在辽阔的白昼中。

5

遍及所有蜂巢的围墙
散发着芬芳且目如灯罩的汽车
在一阵充满愉悦的咕哝中
同意了一天里打两个盹儿。
在声音之外,窗户们滑回了
薄暮里。
一千个盲蜂的墓洞层层叠叠地
耸立着,尚不至于倾覆。
这个城市里的人日复一日地劳作
向我出售我的死亡。


6

但是我不能承受
去容忍我贫穷的兄弟我的身体
在明尼阿波利斯死去。
那个老头儿瓦尔特.惠特曼我们的乡下人
在美利坚我们的国家
死了。
不过至少
他没被埋在明尼阿波利斯
也让我不再如此。
求你了,上主。


7

我想被一些尚不为警方所知的大白鸟
抬起来,
我想翱翔一千里,并被小心地藏匿起来
谦逊、金黄犹如最后一颗的麦粒,
被储存起来,和小麦的秘密以及无名穷人
不可思议的生活一起。




《西行途中》

1

我从俄亥俄出发。
依然会梦到家。
临近曼斯菲德,庞大的驽马群秋天住进黑洞洞的牲口棚里,
它们在那儿会变得懒散,会咀嚼小苹果,
或者睡很久。
但现在是夜晚,我的父亲在领面包的队伍里
觅食,我无法找到他:离得那么远
一千五百英里或差不多的距离,
可我几乎无法入睡。
穿着破旧蓝工服的老人跛行到我的床前,
牵着一匹温驯的
瞎马。
这是1932年,他带着机器的油污,唱给我
一支养鹅女的催眠曲。
屋外,那座矿渣堆静候着。

2

明尼苏达西部,此刻,
我又睡着了。
睡梦里,我蹲伏在火旁。
在我和太平洋之间,仅存的人类
是老印第安人,他们想杀死我。
他们蹲下,凝视着远山上的房子
淹没进小小的火焰里。
他们的斧刃脏兮兮,粘着庞大而安静的水牛的
油脂。

3

已是黎明。
我打着冷颤,
即便盖一张大羽绒被。
我昨晚进来,烂醉,
也没有生起油炉。
良久,直至此刻,我倾听着疾风。
风雪的呼号包围着我,在外面荒弃的草原上。
就像流浪汉和赌棍的声音,
喋喋不休地穿过十九世纪内华达那座空荡荡的
妓院。

4

连任选举失败了,
华盛顿州马克蒂奥镇教育程度不高的警长
又开始了酗酒。
他带我爬上悬崖,踉踉跄跄。
我们都醉了,站在坟墓中间。
北上阿拉斯加的矿工们在这里停下。
愤怒,他们把自己女人破碎的尸体
铲进了长满蟹甲草的沟渠里。
我躺在墓碑中间。
在悬崖的底部
美国已经完蛋了。
美国,
又一次跳进了大海
黑暗的海沟里。






《钩》

那时,我还只是个
年轻人。在那个傍晚
天该死的冷。除了严寒,
那儿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我遇到了麻烦
和一个女人,但那儿什么都没有
只有我,和该死的雪。

我站在明尼阿波利斯的
街角,怒斥
这条路和那条路。
风从路坑中吹起
围猎我。
下一趟去圣保罗的公交
将在3小时候到达
——如果我够走运。

然后,那位年轻的苏族男子
突然出现在我身旁,他有
我这个年龄才有的伤疤。
“是不是这儿很长时间
都没巴士车来?”他问。
“你身上的钱够不够
回家?”

“他们把你的手
怎么了?”我回答。
他在惨淡的星光里举起他的铁钩
挥打着风。

“噢,你说这?”他说。
“我和一个女人有过一段倒霉日子,就在这。
你拿着这个。”

你是否曾感受过一个男人
用一把铁钩举起
六十五美分,
然后把它轻柔地
放在
你冻僵的手上?

我收下了。
虽然我不需要那些钱。
但我仍收下了。




《纪念莱奥帕蒂》

我已错过了诗人们
能美得像富人的
所有时代。月亮冰冷的
光晕掠过我的肩,
因此为了今天,
为了超越,我
把一座白色城市的银器,宝石的倒钩
携挂在我左侧隆起的锁骨上。
今晚我把一个
争夺遗忘和跛腿祈祷的麻袋
拎在我强壮的右臂上。俄亥俄河
两次流过我,那磨坊和烟髓
乌黑的欢呼的以赛亚。
庞大马群的草场的瞎眼儿子,斯托本维尔上方
沉没岛屿的情人,我收拢的灰色翅膀的
瞎子父亲:
现在我挣扎着前行,我知道
月亮正在我身后阔步而行,挥动着
神的弯刀,曾击倒过
痛苦的驼子
当他看到她,裸着,正穿过那块亚洲岩石
带走他的最后一只羊。




《在被处决的谋杀犯的墓地》

“我们为何这么做?它对我们有何益处?最重要的是,我们何以做出这样的事?它是如何被完成的?”——弗洛伊德

1

我叫詹姆斯.阿灵顿.赖特,出生于
离这方被玷污的坟墓二十五英里远的地方,
在俄亥俄的马丁渡口,一位
海兹阿特拉斯玻璃厂的奴隶成了我的父亲。
他试图教导我善良。如今,
我只在记忆中返回,冷漠,从容,
返回死寂的俄亥俄,我可能躺倒被埋葬的地方,
是否我没能在自己的时刻到来前逃离?
俄亥俄抓住了乔治.多蒂。洁净如石灰,
他的颅骨在这里腐烂朽空。在一个死气沉沉的地方,
死亡是人们习得的最好的艺术。
我曾走到这里。用一个死人的嗓音
大声炫耀关于语言的知识。
如今,我厌倦了谎言,转身面向过去。
将自己轻易的不满与其余的相叠加:

2

多蒂,如果我坦承自己并不喜欢你,
是否你会弃我而去?我煎熬于自己的谎言。
夜晚施加电刑于我的逃犯,
我的思想。我狂奔如圣克莱尔疗养院
那个惶惑的疯子,他暗怀鬼胎、
诡诈且爱捣乱,在那些枫树下,
天黑后乐于扮演罪犯。
凝视床,它们吟咏自我的催眠曲。
多蒂,你让我恶心。我不是死人。
我吟咏自己的泪,每行五十美分。

3

蠢货,他向少女们祈求爱情,
而后谋杀了其中一位。他还是个贼。
遗弃过两名妇女,和一个怀孕的鬼魂。
他的头发,像狗毛样在头上脏乱打结,
如此令人作呕的俄亥俄畜生和呕吐物
更相配,而非是一个好人的悲伤。
我不会为那个遗臭的死人浪费一丝同情,
也不会虚掷一丝爱意在我和俄亥俄贝利尔
哭泣的酒鬼之间,那儿的警察
会猛踢他们的腰子直到他们死于酗酒。
基督或许会复原他们全体,为我所有。
活着的和死去的,那些傻笑的无赖们
背负着我三十年前的梦魇
无需我满怀真诚四处发表
去为他们的痛苦表示叹息。
我不怜悯死去的,我只怜悯将死的。

4

我怜悯我自己,因为有人死了。
如果是贝尔蒙特县处死了他,那我会怎么样?
他的受害者从没爱过他。我们为何要去爱?
然而,也根本没人必须去杀他。
央求青草去掩盖一个男人失败和羞耻的生石灰坑
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大自然的爱好者也死了,去地狱和他们作伴。
我踢开了那些土块,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5,

这些坟墓的伤口溃烂了。或许它们会复原,
当所有人都被捕,因他们在对爱的恐惧里
不得不的作为,当所有男人站在最后的海边
停滞不前,
那海洋的诸王会降下
来埋葬他们的法袍,来审判大地
及它的死者,而我们死者毫无防备遍布各处,
我的身体——父亲、儿子和不娴熟的罪犯——
荒谬地跪下来袒露我的伤疤,
我卑怯的罪行,给上帝毫无怜悯的群星。

6

他们彬彬有礼地凝视着,他们不会标记我的脸
以区别于其他埋葬于此的谋杀犯。
他们为何要这么做?我们什么都不是,我们只是人。

7

多蒂,奸杀犯,
沉睡在一条火渠里,他听不到;
在哪里,地上还是地狱邪恶的宁静里,
人们会停止自杀?上帝知道,我不。
天使和卵石在树下嘲弄我。
大地是一扇我甚至无法正视的门。
秩序该被诅咒,我不想死去,
即便是为保持俄亥俄的贝利尔,安全。
我脖颈上的毛发是恐惧,而非悲伤。
(打开吧,地牢!打开吧,大地的穹顶!)
我听到俄亥俄草地里最后的海洋
正举起灾难的灰暗潮汐。
冬天的皲裂掘出了多蒂那腐烂的
脸,凶手,低能儿,窃贼:
我血肉的污秽,被击败的,地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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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芬顿诗歌15首

厄土译

詹姆斯·芬顿(James Fenton):英国当代诗人、文学批评家、牛津大学诗学教授。1949年出生于林肯郡,1967年进入牛津大学马格德林学院跟随诗人约翰.富勒研究英语文学及W.H 奥登。芬顿本人认为奥登的影响对于他而言“是一个起点”。牛津毕业后,曾在英格兰、越南和德国从事记者职业,长期担任战地记者及专栏作者,1994年起担任牛津诗学教授,现居牛津。
       在牛津就读期间,芬顿曾获纽迪吉特诗歌奖;1984年诗集《流亡的孩子》获得费伯纪念奖。
        出版有《终碛》(1972)、《一座空屋的合法占有》(1978)、《德意志安魂曲》(1980)、《死去的士兵》(1981)、《战争的记忆》(1982)、《逃离危险》(1993)、《诗歌的力量》(2001)等。


       芬顿的诗歌深受WH奥登的影响;他一方面继承了牛津诗歌传统,另一方面,作为战地及驻外记者,他经历广泛,诗歌取材也显得格外多样。
       爱情和战争,是詹姆斯.芬顿诗歌的两个主要题材。从柬埔寨、越南到中东,他不仅仅是一个战争的观察者,同样也是亲历者。在芬顿的战争诗里,没有廉价的人道批判和怜悯,人性被历史、民族、政治、宗教重重裹挟,引人深思。而他的爱情诗,则有一种深深的“奥赛罗”倾向——善于把握和描摹人性的复杂多疑。







这就是风,谷地里的风。
大难将临,众生四散逃奔
沿着青翠的山谷,蜿蜒干涸的河道,
渡过那美丽的风灾。

家庭、部落、民族以及他们的牲畜
听到了也看到了。一种期待
或者巨大的误解席卷了山顶,
剑与火的故事压弯了灌木墙的耳朵。

我曾眼见一千年在两秒里飞逝。
土地沦丧,方言四起割据。
主人东徙,找到了安身之地。
他的兄弟在寻觅非洲和一碟芦荟。

几百年,几分钟过后,也许有人会问
这剑柄怎会流落到铁匠铺外如此遥远的地方。
而在某处,他们将歌唱:“譬如糠秕,我们
随风飘行。”这就是谷地里的风。





       和你在巴黎


别和我谈爱情。我心存怨怼
若我浅酌一两杯,就会泪流不息。
我就是你说的受伤者
就是个人质。我就被囚困在荒岛里。
可我在巴黎,和你。

是的,我发怒,以自欺的方式
我忿恨,在置身的困局里。
我承认自己正处于波动期
且不在乎我们的界限在哪里。
我在巴黎,和你。

你介不介意如果我们不去卢浮宫
如果我们对他妈的圣母院说滚远
如果我们绕开艾菲尔铁塔
就窝在这里,这肮脏
又陈旧的旅馆房间里
做这做那
为那为他
研究你是谁
研究我是谁?

别和我谈爱情,来,我们谈谈巴黎,
我们眼里巴黎的毫厘
那儿的裂缝贯穿整个屋顶
旅馆的墙壁像被剥了层皮
可我在巴黎,和你。

别和我谈爱情,来,我们谈谈巴黎,
我在巴黎,和你最细微的作为
我在巴黎,和你的眼睛你的嘴
我在巴黎,和……一切指向南极
我让你难堪了吗?
我在巴黎,和你!






       耶路撒冷

1

石头向石头哭诉
心脏向心脏哭诉,心脏向石头哭诉,
疑问并不会消逝
因为那里没有永恒之城
那里没有怜悯
那里的天空下空无一物
没有彩虹也没有中保——
那里没有我和你的主所立之约。


2

庄严悬在空中。
苦难无处不在
每个人的苦难如同自己的肌肤。
我的历史值得骄傲。
我的历史不被承认。
这是水池,所有的战争从这里爆发,
笑声来自装甲车。
这是不相信你是你所是的人。


3

这是你的瑕疵。
这是十字军的墓穴。
汲沦溪*源自米-歇雷姆地*。
我会为你祈祷。
我会告诉你要做什么。
我会扔石头打你。我会把你裂成小块。
哦,我不怕你
但是或许,我会惧怕你安排我做的。

*沦汲溪:《圣经》中描述的耶路撒冷东垣的一条河。(译者注)

*米-歇雷姆:意为“百倍之地“,以撒曾在那里耕种,耶和华祝福了他,每年会有百倍的收成。见《圣经》创世纪26:12,现在耶路撒冷城有米-歇雷姆区,是正统犹太人聚居区。(译者注)


4

这里不是哥耳哥达*。
这里是圣墓。
哈德良王为情人建造的神庙*
他不愿与人共享。
哥耳哥达无处不在。
耶路撒冷在移动。
从一个山头跳到另一个山头
它在开拓它的道路,也在实现它的意志。

*哥耳哥达:耶稣被钉死的地方。(译者注)
*公元一三四年罗马帝王哈德良为纪念同性情人安蒂诺斯而建造神庙。(译者注)

5

这城已被洗劫。
约旦已被驱逐回来
虔诚的基督徒焚烧活生生的犹太人。
这是一座清真寺的尖塔。
我还没有被消灭。
我们在等待援军。
你母亲的真实姓名是什么?
今天去伯利恒*是否安全?

*伯利恒:耶稣的出生地。(译者注)

6

这里是花园墓*。
不,这里是复活之墓。
我是一个美国人。我是一个科普特人。
这里是乌托邦。
我从埃塞阿比亚来。
飞毯在这个墓洞里降落
穆罕默德在某夜停下、祈祷
一小时后,他从这里出发,继续飞行。

花园墓:耶稣的墓地。耶稣受难后,门徒安葬他的墓地,也是耶稣复活的地方。(译者注)

7

谁塞满了你的行囊?
我塞满了我的。
你叔叔的妈妈的姐妹在何处出生?
你是否见过一个阿拉伯人?
是的,我是一只圣甲虫。
我是一条蠕虫。我是一个被嘲笑之物。
我在大街上不洁地哭泣
在相遇的目光里看到了自己的堕落。

8

我是你的敌人。
这里是客西马尼园*。
损毁的墓穴看着圣殿山。
现在请告诉我,告诉我何时
何时我们可以复生?
我会不会是这一大群人中的第一个?
何时部落会聚集?
何时,告诉我,何时末世开始?

*客西马尼:耶稣受难前层在橄榄山下的客西马尼园祈祷,见《圣经.马太福音》26:36-46。(译者注)

9

你弄错了。
这是恐怖。
这是你的放逐。这土地乃是我的。
这是你赚的。
这是有去无回之律。
这是酵母,这是甜酒。
这是我的历史,我的种族。
但这个不悦的男人把硫酸泼向了我的脸。

10

石头向石头哭诉
心脏向心脏哭诉,心脏向石头哭诉。
这些都是好战的考古者。
这是我们,那是他们。
这里是耶路撒冷。
他们是将死之人,手腕有纹身。
我要摧毁你的家。
我已摧毁了你的家。你也摧毁了我的家。






       德意志安魂曲


它不是他们所建。它是他们所拆。
它不是房屋。它是房屋间的空地。
它现在不是街道。它不久前是街道。
它不是萦绕你的记忆。
它不是你所写的。
它是你已遗忘的,你必须遗忘的。
你必须穷尽一生不断遗忘的。
而且你能在每次幸运的遗忘里发现一次典礼。
你能发现在你的事业里你不是孤独的。
昨天那些家具似乎要责备你。
今天你在寡妇的织梭里适得其位。

*

公车在南门等候
带你去祖先之城
它矗立在对面的山上,有微光闪烁的山墙,
和这迷人的广场一样栩栩如生,你的家。
你害羞吗?你应该害羞。这多像一场婚礼,
你握花和微微拉你的面纱的方式。哦,
可憎的女傧相,你对他们些许的憎恶
是很自然的,在这样的第一天。
那一切都会逝去,墓地并不遥远。
司机过来了,把一根牙签弹进阴沟里,
他的舌头还在齿间搜寻。
看,他没有注意你。没有人注意你。
一切都将逝去,女士,一切都将逝去。

*

何等宽慰,一年一两回,
聚会,忘掉旧时光。
在那些不寻常的日子里,女士们先生们,
激动的衬衫们聚集在坟墓旁
一个目露狡诈的马甲逼近演讲坛。
那就像幸存者间的一个严肃公约。
他们的市长代表共济会签署。
司铎代表其余的人签署。
没有什么要说的了,那种方式更好——

*

对寡妇更好,她不该活在惊诧的恐惧中,
对年轻人更好,他应该自由的在扶手椅间移动,
更好的是,这些在坟墓间弯腰、飘动
趋近夜灯、替代菊花的
身影不是鬼魂,
他们将能回家。
公车在等,在阶地上面
工人们正在拆除死者的房子。

*

但当这么多人死去,这么多,这么快,
没有城市等待受难者。
他们从破损的门口拧下名牌
和棺材一起带走。
于是新墓地的雄辩充满了广场和公园:
新鲜的泥土气息,仓促准备的十字架
和黄铜和珐琅里不可能的方向。

*

“格里德施海姆医生,皮肤科专家,14-16时诊疗或者预约。”
萨尔纳格教授带着四个学位入葬,两个准会员资格
以及商人们如何利用后门的说明。
你叔父的坟墓让你想起他曾住在三楼,左边。
你被要求去按铃,他会从电梯里下来
走向需要钥匙的人……

*

他下来,曾经下来
带着稀粥样的微笑,而且从不多说。
他怎样穿过岁月随小。
你怎样在拥挤的电梯厢里高过他。
他现在怎样缩小……

*

但是来吧。悲伤一定有它的期限?那么,罪恶也一样。
回忆的智谋似乎没有止境。
以至一个人可以说话和思考:
当世界最黑暗的时候,
当黑色的翅膀越过房顶,
(谁又能预卜他的意图?)尽管如此
他的壁炉里依然,依然有火。
你看这个碗橱?一间告解亭!
而整整几代人就居住生活在那个储藏室里。
哦,如果我开始,如果我开始告诉你
一半,四分之一,仅仅是些许我们曾经历的。

*

他的妻子点头,一个神秘的微笑,
像一阵有足够力量的微风吹着一片枯叶
越过两条石子路,穿过一个又一个椅子。
就连追究者都着迷了。
他忘了追究要点。
那不是他想知道的。
那是他不想知道的。
那不是他们说的。
那是他们没有说的。





       我想解释


这是你冒险说出的。
这是你不能容忍的。
这是给黑夜和枕头的真相。
关掉灯吧,我想解释。

这是早晨显而易见的真相
你反悔就像天气由晴转雨,
下雨吧,天黑吧,就枕吧
关掉灯吧,我想解释。

这是我希望告诉你的。
这是我希望让你猜测的。
这是我希望你不要猜疑的
或别介意的。
这是一种
绝望。

这是你冒险许下的愿望。
这是你害怕实现的愿望。
这是傍晚显而易见的真相。
关掉灯吧,我想解释。





       逃离危险


仁慈的心签署豁免令
那些消逝了的树赞成。
学会做树叶就得学会凋零
逃离危险,逃离爱情。

阴冷的冬天不会损害
属于霜冻和消融的事物。
而那些风,那些雨
都已逃离了风暴的危险。

猜疑的激情,残酷的要求
背叛他们赖以为生的心灵。
而属于大地和死亡的事物
都已逃离了太阳的危险。

我残忍,我错了——
难以说出,难以分辨。
你从不属于我。
现在,你逃离了危险——

逃离了风的危险,
逃离了浪的危险,
逃离了心的危险,
凋零,爱在凋零。






      给安德鲁.伍德


在我们对墓洞的注视里
死者们想得到些什么?
他们想让我们永远哭嚎?
他们想让我们咆哮
或者毁我们的容,扼死我们
就像远古帝王的奴隶?

我死去的朋友没有一个是
有如此荒唐嗜好的帝王
他们中没有一个会如此报复
以至让他们的朋友消瘦
在悲痛中消瘦
容颜渐摧,面目全无。

我想,死者们想让我们
为他们失去的事物哭泣。
我想,我们在幸运里继续生活
就是最能感动他们的。
只有时间能发现他们的慷慨
和无私。

时间会发现他们的慷慨
就像他们过去那样
他们还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除了记忆里一个受尊重的位置,
一间中意的房子,一把神圣的座椅,
特权和名声?

这样,亡者会停止悲伤
我们或许得做出赔偿
那里或许该有一份协议
在死去的和活着的朋友之间。
我们死去的朋友想得到的
只是这样一些活着的朋友。





      我知道我在思念什么


这是树上传来的一声鸟鸣。
我每天都能听到它。
它是最可爱的鸣禽
我喜欢它这样传来
我停下来,听
忘记我得做的事
我明白我在思念什么——
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

这是在棕榈叶里的一阵鼓翼
伴着一道黑色和金色的闪光。
这是黄鹂的口哨
它的美让我冷战
我停下来,听
忘记我得做的事
我明白我在思念什么——
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

你怀疑我是否记住?
你困惑我要去哪里?
接下来的冬天我又会回家去
但我盼望你能给我写信。
当枝桠开始闪光
霜冻铺在林荫道上
我将会明白我在思念谁——
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
我思念你。





      可能性


蜥蜴在墙上,全神贯注,
树上突然的寂静
告诉我,我已失去
获益的可能性。

我知道这朵花很漂亮
昨日它似乎亦是如此。
它盛开如殷红的手掌。
于我而言却并不美丽。

我知道那个工作还行。
令人愉悦,算件好事。
除非我的劳作是种
消磨孤独的方式。

孤独也很美丽
只要我确信自己强壮。
我觉得它是一种介质
可以在其中成长,但我还强壮。

鸟儿们在风中宣誓。
蜥蜴丑陋地迁移。
花朵合拢如同拳头。
可能性已经消逝。





      理念

这是我的来处。
我走过这条路。
这没什么羞耻
或者难以说出。

自我是自我。
它不是一块障蔽。
一个人应该尊重
曾经的自己。

这是我的过去
我不会抛弃的事物。
这就是理念。
它很坚固。





       基因库

基因,滚出基因库去,
带上你的小手鼓。
你写的均系你说的。
你不是我们派系的。
你说的均系你所欲。
基因,滚出基因库去。

基因,滚出基因库去,
滚到那个屏风后去。
你不尊重我们的习惯。
你不时的微笑展颜。
你的无忧无虑伤风败俗。
基因,滚出基因库去。

你不属于我们的世纪。
你从不“记录时事”。
你让我们恼怒生气。
你是不洁的!
滚出去!滚出去!
基因,滚出基因库去。





       回答


“停!停!停!
停在你的足印里。
你和我们不一致
你让每个人踌躇。”

“朋友,你走你的阳关道
我走我的独木桥。
我的水足够多,足够幸免于难
但我的酒太少。”

(鳄城*纸草第10743号)

*鳄城,埃及古城,是第十三王朝法老的度假地,位于今埃及斐尤姆绿洲。(译者注)





       认真


醒来,警觉,
突然认真地爱,
你是个惊喜。
我认识你的时间足够长——
现在,我几乎难以和你目光相遇。

并非是我
窘迫或者害羞。
你已更改了规则
我希望的方式已被更改
在我想到前:蠢人才有希望。

请让我和你一起散步。
我手里捏着报纸。
我想你明白
我想你有你的疆界
虽然如此,但我很愉快。

因此我笑。
因此我走过去踢那块石头。
我是认真的!
因此我转回家。
这意味着什么。是的,这意味着什么。





      海上的萤火虫


把你的手浸入水里。
注视那涌动的光。
看你手指的闪耀的痕迹,
你手指的痕迹,
我们的痕迹。
那里的岛屿上有萤火虫
它们丛生在一棵树上
在浅珊瑚滩里
那是海上的萤火虫。

看那星辰熠熠
现在,大海宁静
磷光四溢
闪烁如同星雨
当你舒展你的手臂。
当你潜入水下
就像爬上一棵树,
爬上一棵萤火虫丛生的树,
海上的萤火虫。

把你的手浸入水里。
注视那涌动的光。
看你手指间闪耀的痕迹,
你手指的痕迹,
我们的痕迹
当你潜入水下,
当你远离我,
当你凝视着珊瑚
和那海上的萤火虫。





       我看见一个孩子


我看见一个银发的孩子。
跟紧我,我会把你带到那里。
抓住我的手。
不要松开。
田野已被破坏,寒风吹过。
吹过他银色的头发。

布鲁文河宽而深。
树枝吱吱作响,树荫跃动。
抓住我的手。
顺着那条路。
田野已被破坏,月亮明媚。
我看到一个孩子,他从来也不入睡

远离大脑的智慧。
我看到一个孩子在痛苦里老去。
抓住我的手。
和我一起吧。
田野已被敌人破坏。请告诉我
我们可以再次成为朋友。

远离血管的智慧
我看到一个孩子爬出泥泞。
抓住我的手。
抓住我的心。
田野已被破坏,月亮昏黄。
布鲁文河一片汪洋。

远离心脏的智慧。
我看到一个孩子被撕碎。
这是你吗?
这是我吗?
田野已被破坏,夜晚漫长。
当射击开始,请呆在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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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诗人的诗歌里读出了优美和泰然......
外不住境,内不住心,可取法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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