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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芬顿诗歌15首
厄土译
詹姆斯·芬顿(James Fenton):英国当代诗人、文学批评家、牛津大学诗学教授。1949年出生于林肯郡,1967年进入牛津大学马格德林学院跟随诗人约翰.富勒研究英语文学及W.H 奥登。芬顿本人认为奥登的影响对于他而言“是一个起点”。牛津毕业后,曾在英格兰、越南和德国从事记者职业,长期担任战地记者及专栏作者,1994年起担任牛津诗学教授,现居牛津。
在牛津就读期间,芬顿曾获纽迪吉特诗歌奖;1984年诗集《流亡的孩子》获得费伯纪念奖。
出版有《终碛》(1972)、《一座空屋的合法占有》(1978)、《德意志安魂曲》(1980)、《死去的士兵》(1981)、《战争的记忆》(1982)、《逃离危险》(1993)、《诗歌的力量》(2001)等。
芬顿的诗歌深受WH奥登的影响;他一方面继承了牛津诗歌传统,另一方面,作为战地及驻外记者,他经历广泛,诗歌取材也显得格外多样。
爱情和战争,是詹姆斯.芬顿诗歌的两个主要题材。从柬埔寨、越南到中东,他不仅仅是一个战争的观察者,同样也是亲历者。在芬顿的战争诗里,没有廉价的人道批判和怜悯,人性被历史、民族、政治、宗教重重裹挟,引人深思。而他的爱情诗,则有一种深深的“奥赛罗”倾向——善于把握和描摹人性的复杂多疑。
风
这就是风,谷地里的风。
大难将临,众生四散逃奔
沿着青翠的山谷,蜿蜒干涸的河道,
渡过那美丽的风灾。
家庭、部落、民族以及他们的牲畜
听到了也看到了。一种期待
或者巨大的误解席卷了山顶,
剑与火的故事压弯了灌木墙的耳朵。
我曾眼见一千年在两秒里飞逝。
土地沦丧,方言四起割据。
主人东徙,找到了安身之地。
他的兄弟在寻觅非洲和一碟芦荟。
几百年,几分钟过后,也许有人会问
这剑柄怎会流落到铁匠铺外如此遥远的地方。
而在某处,他们将歌唱:“譬如糠秕,我们
随风飘行。”这就是谷地里的风。
和你在巴黎
别和我谈爱情。我心存怨怼
若我浅酌一两杯,就会泪流不息。
我就是你说的受伤者
就是个人质。我就被囚困在荒岛里。
可我在巴黎,和你。
是的,我发怒,以自欺的方式
我忿恨,在置身的困局里。
我承认自己正处于波动期
且不在乎我们的界限在哪里。
我在巴黎,和你。
你介不介意如果我们不去卢浮宫
如果我们对他妈的圣母院说滚远
如果我们绕开艾菲尔铁塔
就窝在这里,这肮脏
又陈旧的旅馆房间里
做这做那
为那为他
研究你是谁
研究我是谁?
别和我谈爱情,来,我们谈谈巴黎,
我们眼里巴黎的毫厘
那儿的裂缝贯穿整个屋顶
旅馆的墙壁像被剥了层皮
可我在巴黎,和你。
别和我谈爱情,来,我们谈谈巴黎,
我在巴黎,和你最细微的作为
我在巴黎,和你的眼睛你的嘴
我在巴黎,和……一切指向南极
我让你难堪了吗?
我在巴黎,和你!
耶路撒冷
1
石头向石头哭诉
心脏向心脏哭诉,心脏向石头哭诉,
疑问并不会消逝
因为那里没有永恒之城
那里没有怜悯
那里的天空下空无一物
没有彩虹也没有中保——
那里没有我和你的主所立之约。
2
庄严悬在空中。
苦难无处不在
每个人的苦难如同自己的肌肤。
我的历史值得骄傲。
我的历史不被承认。
这是水池,所有的战争从这里爆发,
笑声来自装甲车。
这是不相信你是你所是的人。
3
这是你的瑕疵。
这是十字军的墓穴。
汲沦溪*源自米-歇雷姆地*。
我会为你祈祷。
我会告诉你要做什么。
我会扔石头打你。我会把你裂成小块。
哦,我不怕你
但是或许,我会惧怕你安排我做的。
*沦汲溪:《圣经》中描述的耶路撒冷东垣的一条河。(译者注)
*米-歇雷姆:意为“百倍之地“,以撒曾在那里耕种,耶和华祝福了他,每年会有百倍的收成。见《圣经》创世纪26:12,现在耶路撒冷城有米-歇雷姆区,是正统犹太人聚居区。(译者注)
4
这里不是哥耳哥达*。
这里是圣墓。
哈德良王为情人建造的神庙*
他不愿与人共享。
哥耳哥达无处不在。
耶路撒冷在移动。
从一个山头跳到另一个山头
它在开拓它的道路,也在实现它的意志。
*哥耳哥达:耶稣被钉死的地方。(译者注)
*公元一三四年罗马帝王哈德良为纪念同性情人安蒂诺斯而建造神庙。(译者注)
5
这城已被洗劫。
约旦已被驱逐回来
虔诚的基督徒焚烧活生生的犹太人。
这是一座清真寺的尖塔。
我还没有被消灭。
我们在等待援军。
你母亲的真实姓名是什么?
今天去伯利恒*是否安全?
*伯利恒:耶稣的出生地。(译者注)
6
这里是花园墓*。
不,这里是复活之墓。
我是一个美国人。我是一个科普特人。
这里是乌托邦。
我从埃塞阿比亚来。
飞毯在这个墓洞里降落
穆罕默德在某夜停下、祈祷
一小时后,他从这里出发,继续飞行。
花园墓:耶稣的墓地。耶稣受难后,门徒安葬他的墓地,也是耶稣复活的地方。(译者注)
7
谁塞满了你的行囊?
我塞满了我的。
你叔叔的妈妈的姐妹在何处出生?
你是否见过一个阿拉伯人?
是的,我是一只圣甲虫。
我是一条蠕虫。我是一个被嘲笑之物。
我在大街上不洁地哭泣
在相遇的目光里看到了自己的堕落。
8
我是你的敌人。
这里是客西马尼园*。
损毁的墓穴看着圣殿山。
现在请告诉我,告诉我何时
何时我们可以复生?
我会不会是这一大群人中的第一个?
何时部落会聚集?
何时,告诉我,何时末世开始?
*客西马尼:耶稣受难前层在橄榄山下的客西马尼园祈祷,见《圣经.马太福音》26:36-46。(译者注)
9
你弄错了。
这是恐怖。
这是你的放逐。这土地乃是我的。
这是你赚的。
这是有去无回之律。
这是酵母,这是甜酒。
这是我的历史,我的种族。
但这个不悦的男人把硫酸泼向了我的脸。
10
石头向石头哭诉
心脏向心脏哭诉,心脏向石头哭诉。
这些都是好战的考古者。
这是我们,那是他们。
这里是耶路撒冷。
他们是将死之人,手腕有纹身。
我要摧毁你的家。
我已摧毁了你的家。你也摧毁了我的家。
德意志安魂曲
它不是他们所建。它是他们所拆。
它不是房屋。它是房屋间的空地。
它现在不是街道。它不久前是街道。
它不是萦绕你的记忆。
它不是你所写的。
它是你已遗忘的,你必须遗忘的。
你必须穷尽一生不断遗忘的。
而且你能在每次幸运的遗忘里发现一次典礼。
你能发现在你的事业里你不是孤独的。
昨天那些家具似乎要责备你。
今天你在寡妇的织梭里适得其位。
*
公车在南门等候
带你去祖先之城
它矗立在对面的山上,有微光闪烁的山墙,
和这迷人的广场一样栩栩如生,你的家。
你害羞吗?你应该害羞。这多像一场婚礼,
你握花和微微拉你的面纱的方式。哦,
可憎的女傧相,你对他们些许的憎恶
是很自然的,在这样的第一天。
那一切都会逝去,墓地并不遥远。
司机过来了,把一根牙签弹进阴沟里,
他的舌头还在齿间搜寻。
看,他没有注意你。没有人注意你。
一切都将逝去,女士,一切都将逝去。
*
何等宽慰,一年一两回,
聚会,忘掉旧时光。
在那些不寻常的日子里,女士们先生们,
激动的衬衫们聚集在坟墓旁
一个目露狡诈的马甲逼近演讲坛。
那就像幸存者间的一个严肃公约。
他们的市长代表共济会签署。
司铎代表其余的人签署。
没有什么要说的了,那种方式更好——
*
对寡妇更好,她不该活在惊诧的恐惧中,
对年轻人更好,他应该自由的在扶手椅间移动,
更好的是,这些在坟墓间弯腰、飘动
趋近夜灯、替代菊花的
身影不是鬼魂,
他们将能回家。
公车在等,在阶地上面
工人们正在拆除死者的房子。
*
但当这么多人死去,这么多,这么快,
没有城市等待受难者。
他们从破损的门口拧下名牌
和棺材一起带走。
于是新墓地的雄辩充满了广场和公园:
新鲜的泥土气息,仓促准备的十字架
和黄铜和珐琅里不可能的方向。
*
“格里德施海姆医生,皮肤科专家,14-16时诊疗或者预约。”
萨尔纳格教授带着四个学位入葬,两个准会员资格
以及商人们如何利用后门的说明。
你叔父的坟墓让你想起他曾住在三楼,左边。
你被要求去按铃,他会从电梯里下来
走向需要钥匙的人……
*
他下来,曾经下来
带着稀粥样的微笑,而且从不多说。
他怎样穿过岁月随小。
你怎样在拥挤的电梯厢里高过他。
他现在怎样缩小……
*
但是来吧。悲伤一定有它的期限?那么,罪恶也一样。
回忆的智谋似乎没有止境。
以至一个人可以说话和思考:
当世界最黑暗的时候,
当黑色的翅膀越过房顶,
(谁又能预卜他的意图?)尽管如此
他的壁炉里依然,依然有火。
你看这个碗橱?一间告解亭!
而整整几代人就居住生活在那个储藏室里。
哦,如果我开始,如果我开始告诉你
一半,四分之一,仅仅是些许我们曾经历的。
*
他的妻子点头,一个神秘的微笑,
像一阵有足够力量的微风吹着一片枯叶
越过两条石子路,穿过一个又一个椅子。
就连追究者都着迷了。
他忘了追究要点。
那不是他想知道的。
那是他不想知道的。
那不是他们说的。
那是他们没有说的。
我想解释
这是你冒险说出的。
这是你不能容忍的。
这是给黑夜和枕头的真相。
关掉灯吧,我想解释。
这是早晨显而易见的真相
你反悔就像天气由晴转雨,
下雨吧,天黑吧,就枕吧
关掉灯吧,我想解释。
这是我希望告诉你的。
这是我希望让你猜测的。
这是我希望你不要猜疑的
或别介意的。
这是一种
绝望。
这是你冒险许下的愿望。
这是你害怕实现的愿望。
这是傍晚显而易见的真相。
关掉灯吧,我想解释。
逃离危险
仁慈的心签署豁免令
那些消逝了的树赞成。
学会做树叶就得学会凋零
逃离危险,逃离爱情。
阴冷的冬天不会损害
属于霜冻和消融的事物。
而那些风,那些雨
都已逃离了风暴的危险。
猜疑的激情,残酷的要求
背叛他们赖以为生的心灵。
而属于大地和死亡的事物
都已逃离了太阳的危险。
我残忍,我错了——
难以说出,难以分辨。
你从不属于我。
现在,你逃离了危险——
逃离了风的危险,
逃离了浪的危险,
逃离了心的危险,
凋零,爱在凋零。
给安德鲁.伍德
在我们对墓洞的注视里
死者们想得到些什么?
他们想让我们永远哭嚎?
他们想让我们咆哮
或者毁我们的容,扼死我们
就像远古帝王的奴隶?
我死去的朋友没有一个是
有如此荒唐嗜好的帝王
他们中没有一个会如此报复
以至让他们的朋友消瘦
在悲痛中消瘦
容颜渐摧,面目全无。
我想,死者们想让我们
为他们失去的事物哭泣。
我想,我们在幸运里继续生活
就是最能感动他们的。
只有时间能发现他们的慷慨
和无私。
时间会发现他们的慷慨
就像他们过去那样
他们还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除了记忆里一个受尊重的位置,
一间中意的房子,一把神圣的座椅,
特权和名声?
这样,亡者会停止悲伤
我们或许得做出赔偿
那里或许该有一份协议
在死去的和活着的朋友之间。
我们死去的朋友想得到的
只是这样一些活着的朋友。
我知道我在思念什么
这是树上传来的一声鸟鸣。
我每天都能听到它。
它是最可爱的鸣禽
我喜欢它这样传来
我停下来,听
忘记我得做的事
我明白我在思念什么——
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
这是在棕榈叶里的一阵鼓翼
伴着一道黑色和金色的闪光。
这是黄鹂的口哨
它的美让我冷战
我停下来,听
忘记我得做的事
我明白我在思念什么——
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
你怀疑我是否记住?
你困惑我要去哪里?
接下来的冬天我又会回家去
但我盼望你能给我写信。
当枝桠开始闪光
霜冻铺在林荫道上
我将会明白我在思念谁——
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
我思念你。
可能性
蜥蜴在墙上,全神贯注,
树上突然的寂静
告诉我,我已失去
获益的可能性。
我知道这朵花很漂亮
昨日它似乎亦是如此。
它盛开如殷红的手掌。
于我而言却并不美丽。
我知道那个工作还行。
令人愉悦,算件好事。
除非我的劳作是种
消磨孤独的方式。
孤独也很美丽
只要我确信自己强壮。
我觉得它是一种介质
可以在其中成长,但我还强壮。
鸟儿们在风中宣誓。
蜥蜴丑陋地迁移。
花朵合拢如同拳头。
可能性已经消逝。
理念
这是我的来处。
我走过这条路。
这没什么羞耻
或者难以说出。
自我是自我。
它不是一块障蔽。
一个人应该尊重
曾经的自己。
这是我的过去
我不会抛弃的事物。
这就是理念。
它很坚固。
基因库
基因,滚出基因库去,
带上你的小手鼓。
你写的均系你说的。
你不是我们派系的。
你说的均系你所欲。
基因,滚出基因库去。
基因,滚出基因库去,
滚到那个屏风后去。
你不尊重我们的习惯。
你不时的微笑展颜。
你的无忧无虑伤风败俗。
基因,滚出基因库去。
你不属于我们的世纪。
你从不“记录时事”。
你让我们恼怒生气。
你是不洁的!
滚出去!滚出去!
基因,滚出基因库去。
回答
“停!停!停!
停在你的足印里。
你和我们不一致
你让每个人踌躇。”
“朋友,你走你的阳关道
我走我的独木桥。
我的水足够多,足够幸免于难
但我的酒太少。”
(鳄城*纸草第10743号)
*鳄城,埃及古城,是第十三王朝法老的度假地,位于今埃及斐尤姆绿洲。(译者注)
认真
醒来,警觉,
突然认真地爱,
你是个惊喜。
我认识你的时间足够长——
现在,我几乎难以和你目光相遇。
并非是我
窘迫或者害羞。
你已更改了规则
我希望的方式已被更改
在我想到前:蠢人才有希望。
请让我和你一起散步。
我手里捏着报纸。
我想你明白
我想你有你的疆界
虽然如此,但我很愉快。
因此我笑。
因此我走过去踢那块石头。
我是认真的!
因此我转回家。
这意味着什么。是的,这意味着什么。
海上的萤火虫
把你的手浸入水里。
注视那涌动的光。
看你手指的闪耀的痕迹,
你手指的痕迹,
我们的痕迹。
那里的岛屿上有萤火虫
它们丛生在一棵树上
在浅珊瑚滩里
那是海上的萤火虫。
看那星辰熠熠
现在,大海宁静
磷光四溢
闪烁如同星雨
当你舒展你的手臂。
当你潜入水下
就像爬上一棵树,
爬上一棵萤火虫丛生的树,
海上的萤火虫。
把你的手浸入水里。
注视那涌动的光。
看你手指间闪耀的痕迹,
你手指的痕迹,
我们的痕迹
当你潜入水下,
当你远离我,
当你凝视着珊瑚
和那海上的萤火虫。
我看见一个孩子
我看见一个银发的孩子。
跟紧我,我会把你带到那里。
抓住我的手。
不要松开。
田野已被破坏,寒风吹过。
吹过他银色的头发。
布鲁文河宽而深。
树枝吱吱作响,树荫跃动。
抓住我的手。
顺着那条路。
田野已被破坏,月亮明媚。
我看到一个孩子,他从来也不入睡
远离大脑的智慧。
我看到一个孩子在痛苦里老去。
抓住我的手。
和我一起吧。
田野已被敌人破坏。请告诉我
我们可以再次成为朋友。
远离血管的智慧
我看到一个孩子爬出泥泞。
抓住我的手。
抓住我的心。
田野已被破坏,月亮昏黄。
布鲁文河一片汪洋。
远离心脏的智慧。
我看到一个孩子被撕碎。
这是你吗?
这是我吗?
田野已被破坏,夜晚漫长。
当射击开始,请呆在我身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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