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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马斯特斯《匙河集》(一) 金水译

《匙河集》(一)

金水译


作者简介:埃德加·李·马斯特斯(Edgar Lee Masters,1869-1950年),美国诗人,小说家。与卡尔·桑德堡和瓦切尔·林赛并称芝加哥诗派三杰。其代表作《匙河集》(1915)模仿希腊铭辞体,以铭诗的形式勾画了一出虚构的美国小镇的生活,堪称诗歌版的《小城畸人》。《匙河集》一出版就受到大众的热爱,至今共再版70多次。


《山丘》

埃默,赫曼,博特,汤姆和查理,去哪儿了?
意志薄弱者,四肢发达男,爱搞笑的家伙,酒鬼和惹事精,去哪儿了?
他们全都沉睡在山丘上。

一个逝于热病,
一个焚身矿场,
一个殒命街头斗殴,
一个死在监狱,
还有一个不堪家庭的拖累从桥上纵下——
他们,都睡了,睡了,睡在山丘上。

艾拉,凯特,梅格,莉齐和伊迪丝,去哪儿了?
温柔善良女,心灵单纯女,女汉子,高傲姐,开心妹,去哪儿了?——
她们全都沉睡在山丘上。

一个死于不体面的生育,
一个为爱毁灭,
一个在妓院里惨遭毒手,
一个在追寻梦想中迷失自我;
一个在遥远的伦敦和巴黎过完一生后被带回
靠着艾拉,凯特和梅格旁的一点点空间——
她们,都睡了,睡了,睡在山丘上。

艾萨克叔叔和艾米莉阿姨,
老家伙唐尼·金凯德和塞维涅·霍顿,
还有那个曾和革命伟人交谈过的沃克少校
都去哪儿了?——
他们全都沉睡在山丘上。

他们的儿子战死沙场,
女儿们饱受生活的斫伤
而失去父亲的孩子,哭着--
一切,都睡了,睡了,睡在山丘上。

老提琴手琼斯去哪儿了
游戏人生九十年,
坦胸迎对雨加雪,
喝了酒就闹事,不把老婆孩子放心上,
又怎会神伤于金钱,爱情或天堂?
瞧!他兴奋地说着很久以前的煎鱼手法,
和在克拉里树林里的赛马,
说起亚伯·林肯的一次演说
在斯普林菲尔德。




《汉密尔顿·格林》

我是弗吉尼亚的弗朗西丝·哈里斯
和肯塔基的托马斯·格林的独生子。
继承了英勇和光荣的血统。
为了他们,我全力以赴,我成了,
法官,国会议员,州长。
我遗传了母亲的好性格,
好口才和出众的个人魅力;
遗传了父亲的超强的逻辑判断力。
所有的荣誉归于他们
我只是为人民服务而已!




《尼古拉斯·宾德勒》

当我的遗产清单公之于众
我留下的财物很少
同胞们,不羞愧吗?——
你们检视我的生活,
捐物,捐钱,给教会,给穷人,
给村里!——我给予他人很多。
你没想到,我也不知道
那台我捐给教会的风琴,
执事罗得斯用它演奏洗礼歌曲时,
突然坏了,与他无关
接着进行首次礼拜,
我完了,到底谁的错?




《泰勒执事》

我代表教会,
参加禁酒集会;
乡民们以为我死于吃西瓜。
其实是因为我有肝硬化,
三十年来的每个中午,
我都带着处方溜进
特雷纳药房的隔间
灌一些浓药水
那瓶子上标着
“骚动的精灵①。”


注①骚动的精灵:原文为拉丁语"Spiritus frumenti.",即一种粮食酿造的药酒。



《弗兰克·德拉默》

墓外一片漆黑——
亡于二十五岁!
我激动地说不出话,
村里人以为我是傻瓜。
可一开始我就有明确的目标,
内心有着强烈而急切的企图
驱使我想要熟记
大英百科全书!



《阿莫斯·西布利》

没个性,没毅力,没耐心
就是我,我也有那些乡民的困扰
忍受着妻子,在布道时,
做上帝赋予我的工作。
我讨厌她的泼辣和不检点。
我知道她的每一次奸情。
即便如此,如果我想休妻
我就必须抛弃神职。
可我必须完成上帝赋予我的工作。
我对她烦得要命!
所以我骗自己!
所以我骗匙河!
然而,我试过教训她,跑到立法机关,
寻求判决,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我赚足了钱,我会休了她。




《西布利夫人》

星辰的奥妙——是引力。
地球的奥妙——在岩层。
土壤的奥妙——会育种。
种子的奥妙——在发芽。
男人的奥妙——在播种。
女人的奥妙——在孕育。
我的秘密:深埋土里,你永不知晓。



《叶宝》

他们让我上主日学校①
在匙河镇
想让我放弃孔子信耶稣。
如果我试图让他们放弃耶稣信孔子
情况也不会更糟。
因为,没有任何预兆,就像恶作剧,
牧师的儿子哈利·威利,
从背后偷袭我,挥起拳头
把我的肋骨打进肺里。
现在,我既不能和北京的先祖们葬在一起,
也不会有子孙后代在我的墓前献祭。


译者注①主日学校:基督教在星期日对儿童进行宗教教育的课堂。




《威廉和艾米丽》

毫无疑问死亡
就像爱情一样!
如果有人曾和你带着激情
闪动青春爱情的光芒,
你也会在多年的生活之后
将所有的激情之火熄灭
那些情感也一并消退了,
可是,时间是神奇的,
隐约而微妙的感觉,
再次闪现在彼此的怀里,
在熟悉的房间里传递着——
这就是灵魂结合的力量
就像爱情一样!




《富兰克林·琼斯》

如果我能再活一年
我就可以完成我的飞行器,
我将变得有钱和有名。
因此,最好找个工人
试着为我凿出一只鸽子
但却凿得更像是一只鸡。
等待我的将是投胎转世,
一切在院子里进行着,
没时间了,知道吗?
拯救有天使脑袋的人,
看准了,先给他一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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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斯特斯《匙河集》(二) 金水译

《约翰·霍拉斯·伯利森》

我赢得过村里学校的
有奖征文,
在我二十五岁前出版了小说。
我来城市的目的就是丰富我的艺术;
在这儿娶了银行家的女儿,
后来成为银行总裁——
总是期待着一些闲暇
去写有关战争的史诗小说。
同时结交大人物,给情人写信,
主持关于马修·阿诺德和爱默生的节目。
在晚饭后广播,为本地社团
写文章。最后都带回这里——
我儿时的家,你知道——
甚至没有一小块文章在芝加哥
让我的名字流传。
这写下的单独一行多么伟大:
“翻腾吧,你这幽深而深蓝色的海洋!”①

注①:引自拜伦《恰尔德·哈洛尔德》第四章179节



《托马斯·罗兹》

很好,你是自由派,
知识分子圈的领袖,
遨游在高度想象的空间,
被飘忽的气流吹散,在气泡中翻滚,
你在玛格丽特·富勒·斯莱克的墓,佩蒂特的墓,
和田纳西·克拉夫林·肖普的墓中间——
你发现你有全套自夸的才能
如何努力在最后
不让灵魂分裂成细胞微粒。
虽然我们,在搜寻着地球的珍宝,
是黄金的获得者和囤积者,
自给自足,生活紧凑而协调,
即使到了最后。


《丹尼尔·麦坎伯》

玛丽·麦克尼利,当我去城里,
我原想回来娶你,是,我做到了。
但劳拉,我房东的女儿,
莫名地进入我的生活,并赢取了我。
在许多年之后,我没想到会结识
从奈尔斯来的乔金娜·迈纳①——一株热衷
自由恋爱的嫩芽,成长于傅立叶主义者的花园②
在战争遍及俄亥俄之前。
她的浅薄的爱人厌倦了她,
她向我寻求力量和安慰。
她是遇事就哭泣的类型
投进人的怀抱,突然
用流出的鼻涕粘满你的脸,
接着空虚的本质笼罩着你;
啃咬着你试图挣脱的手。
你站立着流血发臭升了天!
玛丽·麦克尼利,为什么我不配
亲吻你的裙摆!

注①奈尔斯:美国俄亥俄州东北部的城市。
注②傅立叶主义者:夏尔·傅立叶(1772~1837),法国空想社会主义思想家。


《玛格丽特·富勒·斯莱克》

我本来会和乔治·艾略特一样伟大
要不是悲惨的命运。
看着潘尼威特给我拍的照片,
手托下巴,深陷的眼睛——
苍白地看向远方。
但这是古老的问题:
我应该选独身,结婚或是不贞?
那时约翰·斯莱克,富有的药剂师,向我求婚,
以给我空闲时间写小说的承诺吸引了我,
我嫁给他,生了八个孩子,
没有时间写小说。
这一切让我完蛋,而且,
当我因用手缝纫
和洗宝宝的衣服,
而死于破伤风,很讽刺的死法。
听我说,有抱负的灵魂,
性爱是对生命的诅咒。


《诗人佩蒂特》

豆粒在干豆荚里,嗒哒,嗒哒,嗒哒,
嗒哒,嗒哒,嗒哒,像小虫子在争吵——
轻体抑扬格诗里满是微风的气息——
松树由此演奏起交响乐。
八行两韵诗,维拉内拉诗①,十四行诗,回旋诗,
三节联韵诗里隐含着同一些旧思想:
昨日的雪花和玫瑰都消失了;
那么玫瑰凋谢了,爱情又是什么?
生活围绕着住在乡下的我:
悲剧,喜剧,勇气和真理,
勇敢,坚贞,英雄主义,失败者——
所有晦涩的隐喻,哦能玩出什么花样!
林地,草地,溪水与河流——
无视我一辈子经历的全部。
八行两韵诗,维拉内拉诗,十四行诗,回旋诗,
豆粒在干豆荚里,嗒哒,嗒哒,嗒哒,
嗒哒,嗒哒,嗒哒,在松林大声读出了
荷马和惠特曼的哪些抑扬格体的诗句?

注①:维拉内拉诗(Villanelle):起源于法国的一种重复两韵、有着二叠句的十九行诗。


《哈罗德·阿内特》

我靠着壁炉架,烦呐,烦呐,
失效的想法,呆望着陷进深渊,
正午的温度在下降。
远处教堂的钟声哀响,
我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和约翰·亚内尔的咳嗽,
他卧床不起,发烧,烧得奄奄一息,
接着是我妻子暴躁的声音:
“留意,正在烧土豆!”
我闻到它们……再有就是难忍的厌恶。
我扣动了扳机……黑影……一闪……
难言的遗憾……又结巴地对尘世说。
为时已晚!因此,我来到这里,
用肺部呼吸……这里不能用肺呼吸,
虽然人必须呼吸……又有什么用
为了摆脱尘世的自我,
究竟有没有灵魂能逃脱生活的恒常宿命?


《伊曼纽尔·伊恩哈德》

我起步于威廉·汉密尔顿爵士的课程。①
接着研究杜格尔德·斯图尔特;②
然后接受了约翰·洛克的主张,
再接着是笛卡尔,费希特和谢林,
康德,然后接着是叔本华——
书是我从老法官萨默斯处借来的。
我全部的阅读都带着痴迷和勤奋
希望它让我变得内敛
去抓住终极机密的尾巴,
并把它拖出洞。
我的灵魂飞出上万英里,
只有月亮看上去稍大一些。
然后,我又回来了,很高兴回到地球!
威廉·琼斯的灵魂一直
向我展示约翰·缪尔的信。

注①:威廉·汉密尔顿(1788-1856)苏格兰心理学家。
注②:杜格尔德·斯图尔特(1753-1828)苏格兰启蒙哲学家,数学家。
注③:约翰·缪尔(1838-1914)美国自然主义者,作家,早期环保运动的领袖。


《洛伊丝·斯皮尔斯》

这里躺着洛伊丝·斯皮尔斯,
娘家名为洛伊丝·弗卢克,威拉德·弗卢克的女儿,
赛勒斯·斯皮尔斯的妻子,
默特尔·斯皮尔斯和维吉尔·斯皮尔斯的母亲,
孩子们视力正常,四肢健全——
(我出生时就瞎了)
我是最幸福的女人
作为妻子,母亲和管家,
关心我的亲人,
并让我的家
井然有序和殷实富足:
我在各个房间里走动,
在花园里走来走去
确实可以用触觉看路,
仿佛我的指尖就是眼睛——
荣耀归于至高无上的神灵。

《威廉·琼斯》

偶尔有我不熟悉的稀奇的野草,
需要我从书上查它的学名;
偶尔收到约曼斯的来信。
沿着河岸收集翻开的贝壳
时而有一颗像唐松草般闪亮的珍珠:
不久收到英国的丁铎尔①的来信,
邮戳盖在一张以匙河为主题的邮票上。
我,自然的情人,属于我爱她的那种爱,
在远方保持和大自然的交谈
谁会比我更了解她。
哦,既没有更少也没有更好,
我们在让她变好的同时从她的热情的喜悦中获救。
用从河边捡的贝壳盖住我,盖住我。
我活在奇迹中,敬慕天地。
我已修成永恒无尽的生命。

注①:约翰·丁铎尔(1820-1893),英国物理学家。


《勒·罗伊·戈德曼》

“当你要死了,你会做什么,
如果你已拒绝了耶稣延长你的寿命,
天晓得当你躺在那里,他是不是你的朋友?”
我反复地说,我,宗教复兴运动者。
是的!但这儿也有朋友和教友。
祝福你,我说,知道当下的一切,
你迷失了,在你得道之前,
一位父亲或母亲,老迈的祖父或祖母
一些美好的灵魂居于强壮的生命里,
并且一直了解你,曾经爱过你,
也不会辜负你的心愿,
并让神亲密地查看你的灵魂,
唯有你的肉体能做到。
那手将拉住你伸出的手,
带领你沿着走廊
去那个你很陌生的审判庭!

《希尔特鲁普·塔布斯》

我为人民打了两次仗。
首先我离开了我的党,扛起独立的旗帜
为了变革,屡败屡战。
接着,我利用反叛的力量
夺取我的旧党的旗帜——
我夺取了它,但是我却战败了。
名誉扫地,愤世嫉俗,
我转向金钱的慰藉
我把剩余的力量
灌注于自身像腐生物似的
粘在腐烂的托马斯·罗兹尸体上
他的破产的银行,
是我的存款的受理方。
现在每个人都讨厌我。
我的头发变白,
我强烈的情欲变淡,
烟草和威士忌失去了味道
多年来死神都不理我
好像他养了一只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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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斯特斯《匙河集》(三) 金水译

《西拉·莱弗利法官》

假设你站着只有五尺两寸,①
做杂货店店员时努力奋斗,
烛光下学习法律
直到你成为一名律师,可能吗?
然后假设通过你的勤奋,
并定期参加教堂活动,
你成了托马斯·罗兹的律师,
收集票据和抵押贷款,
并代表所有寡妇
在法庭上检验遗嘱,可能吗?但自始至终
他们取笑你的尺寸,并嘲笑你的衣服
和你锃亮的靴子?再假设
你成了县法官,可能吗?
杰弗森·霍华德,金赛·基恩,
哈蒙·惠特尼,以及所有
曾嘲笑过你的大人物,都被迫
站在法庭上说:“法官大人。”——
好了,你不觉得这很正常嘛
我很难做出对他们的判决,不是吗?

①译者注:这里的尺寸是英尺和英寸,五尺两寸约为158厘米左右。



《阿贝尔·梅尔维尼》

我买的每样机器都是有名堂的——
研磨机,脱壳机,脱粒机,播种机,
割草机,磨粉机以及耙和犁——
如今都被扔在户外任其日晒雨淋,
早已生锈了,扭曲变形了,
因为我没有仓库存放它们,
大多数机器我还没来得及使用。
到了最后,当我想到它们,
站在窗前,我的思路
逐渐清晰起来,冷静地
看着那些机器中的一台脱粒机——
对我来说,它就是废铁一块
油漆脱落,机体损毁,已无法开动——
可它也曾是一台油光铮亮的好机器,
渴望着发挥自己的效能——
我想到自己也是一台好机器
只是从来没有在生活中开动过。


《理查德·博恩》

当我第一次来到匙河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应该告诉我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他们会给我带来一段碑文
围在我工作的店里
并说:“他很善良,”,“他很棒,”
“她是最可爱的女人”,“他是个虔诚的基督徒。”
无论他们想要什么,我都按要求而凿,
所有真相都被无知蒙蔽了。
但后来,因为我成了住在这里的人,
当他们死了,我知道
如何给他们安排贴近生活的碑文。
可我仍会按要求而凿,无论他们付钱让我凿什么,
这让我自己参与了假的
石头记事,
即便当历史学家这样写时
要么是不知道真相,
要么是因为他想将它隐藏。


《乔赛亚·汤普金斯》

我很有名,并深受爱戴
富有,依照命运的安排
我生活和工作都在匙河镇。
对我来说这就是家,
虽然我所有的孩子都飞到远方——
这是自然规律——但有一个除外。
有个儿子,还是个孩子,留在家里,
是我晚年的依靠
和他母亲的安慰。
但我越来越弱,而他越来越壮,
他和我因为业务争吵,
他的妻子说,我是一个障碍;
他说服他的母亲同意他的做法,
在他们摧毁我之前搬家到
她少女时在密苏里的家。
我这么多的财富最后都没有了,
虽然我立的遗嘱正如他的盘算,
可他却靠它赚得很少。



《伏尔泰·约翰逊》

为什么你要用粗鲁的身体伤害我
如果你不想我向你说起他们?
为什么你愚蠢地闷死我,
如果你不想让我来揭露他们?
为什么用残忍的指甲钉住我,
如果你不想我拔露出的指甲
并把它们扔在你的脸上?
如果你不想让我危害你的暴政,
为什么要饿死我,是因为我拒绝服从你吗?
若不是你啊!我可能已经
像威廉·华兹华斯一样灵魂平静,
但你是什么样的懦夫,匙河,
当你驱使我站在一个
由真理之剑划出的魔圈中!
进而抱怨和咒骂你烧出的痕迹,
诅咒我的力量站在
在一道反讽的闪电中笑了!


《渔夫施罗德》

我坐在贝纳多特河的岸上
投下食物屑到水中,
正好看到小鱼互相碰撞着,
直到最强的获得战利品。
或者我去我的小牧场,
其中,平和的猪都躺在泥坑里,
彼此亲密地嗅闻着,
倒进一篮子黄玉米,
看着他们推着叫着咬着,
踩坏对方得到的玉米。
我看过基督徒多尔曼的农场,
以何种方式超过三千英亩,
吞下菲利克斯·施密特的小块土地,
就像大鲈鱼吞下小鱼。
我说,如果这儿还有点人味——
精神或良知,或上帝的气息
这都会使他迥异于猪或鱼,
我希望看到天理!


《米基·麦格鲁》

就像生活中其他的一切:
身外之物束缚住我,
自身的力量从没有让我失望。
为什么呢,有一次我赚了钱
想带着它离开家去上学,
而我的父亲突然需要帮助
我只好全都给了他。
就是这样,我最后成
匙河镇的杂差。
因此,当我清洗水塔,
他们把我拉到七十英尺,
我从腰间解开绳子,
并笑着猛地冲向
我安在塔顶光滑的钢口的大支架——
它们从变幻的烂泥里滑脱,
下落,下落,下落,我一头扎进
喧嚣的黑暗!


《守夜人安迪》

披着我的西班牙式外套,
戴上老式垂边的帽子,
穿上毛毡套鞋,
带着我忠实的狗泰克,
拄着我的多结山核桃手杖,
我悄悄提着牛眼灯笼
从广场的前门到后门,
随着午夜的星星转动,
而教堂尖顶的钟
随风呜呼着;
老迈的道格·希尔迈着沉重的步子,
脚步声像睡梦中走来走去的
一群乡下的公鸡。
而现在我再一次守卫匙河
正如其他人在我面前守卫着。
我们躺在这里,道格·希尔和我
这里没有破门偷窃,
不需要眼睛来警戒。

《纽康玛教授》

大家都嘲笑普里查德上校
购买的超大功率的发动机
它本身出了故障,又弄坏了
运转中的研磨机。
但这真是宇宙级的笑话:
本性冲动使得一个人
大脑中的精神生活升华——
世界的奇迹!——
猿猴和狼有非常相似的大脑
渴望获得食物,住所和繁衍力。
大自然也把人设定成这样,
在世界上,她和他无事可做
归根结底——(虽然他坚强的灵魂转动
徒劳地消耗着力量。
去把它和上帝的工厂连接上)——
但是他获得了食物,住所和繁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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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斯特斯《匙河集》(四) 金水译


《寡妇麦克法兰》

我是寡妇麦克法兰,
服务整村人的地毯织工。
我同情你还在生命的织机旁,
你就是吱吱鸣唱的梭子
深情地看着手中的工作,
如果到了可恨的那天,可怕的真相。
生命之布织成,你知道,
织机下隐藏着一种图样——
一种你永远看不到的图样!
你编进清高,赞颂,赞颂,
你守护爱情和友谊的主题
为了金发紫衣的贵人而织。
很久以后其他人可以看到
你织了一件月白条的布,
你取笑自己的能力,希望
用爱与美的形状覆盖它。
织机突然停止!织样出来!
你独自在房里!你织好了寿衣!
躺进这里的你带着怨恨!


《吉姆·布朗》

当我在处理多姆·佩德罗时①
我听到那在男人间产生分歧的比赛
唱《稻草里的火鸡》,或唱《有一活泉充满宝血》②——
(如同雷利·波特过去在康科德的演唱重现);
玩牌,或是去牧师皮特在圣地上的演讲;
在梦幻般的光里跳绳,或是去传盘子;
穿学生裙,或去主日学校的合唱;
为人,还是为钱;
支持人民还是反对他们。
这就是它:
牧师皮特和他的社会净化俱乐部,
由本·潘提尔的妻子牵头,
准备做本村受托人,
并要求大家逼我把多姆·佩德罗
从沃什·麦克尼利的谷仓,那儿是小镇的边缘,
搬到社团以外的谷仓,
扔在地上,太没有公德了。
幸好,本·潘提尔和菲德勒·琼斯化险为夷——
他们还以为是撞到了马车。

①译者注:一种宝石。
②译者注:前一首是儿歌,后一首是宗教歌曲。


《艾尔莎·沃特曼》

我是来自德国的农家女,
蓝眼,红脸,快乐而坚强。
第一份工作是在托马斯·格林家。
某个夏日的一天,女主人不在
他偷偷溜进厨房,把我
抱在怀里,掐住我的喉咙吻了我,
我扭过头。然后我们俩
似乎都明白会发生什么事。
我为将有的变化而哭泣。
哭着哭着我的秘密开始显现。
一天,格林太太说她全知道了,
不会找我的麻烦,
而且,无子女的她,将收养这孩子。
(他送她去农场隐居。)
于是,她躲在屋里散播传言,
好像有事将发生在她身上。
一切顺利,孩子生了下来——他们对我很好。
后来我嫁给格斯·沃特曼,许多年过去。
但是——在政治集会时,邻座认为我是
被汉密尔顿·格林的口才感动哭了——
并不是那样。
不!我想说的是:
那是我的儿子!那是我的儿子!



《雅各布·戈德比》

你感觉如何,自由主义者,
是谁让你的才华以高尚的理由
全浪费在沙龙里,仿佛自由
哪里都没有,除了在酒吧
或在桌子上狂吃暴饮?
你感觉如何,本·潘提尔和你们其他人,
谁为暴君几乎砸死我,
却假扮成一个道德家,
作为臭脸的禁欲者为约克郡布丁而皱眉,
烤牛肉,啤酒,良好的祝愿和愉快的欢呼——
你从未在你生命里的酒馆看到这些吗?
你感觉如何,我死后,
你的女神——自由,被揭露是个妓女,
在匙河镇上出卖给
傲慢的大人物
谁从远方操控着这些沙龙?
你有没有想到个人的自由
应是心灵上的自由,
而不是物质上的自由?



《马格雷迪·格雷厄姆》

告诉我,阿尔特吉尔德当选州长了吗?①
当他回归的消息开始发酵
从克利夫兰迅速传遍东部,
这对你太过分,可怜的老心肝,
曾努力争取民主
却在漫长的岁月中落空。
像一个磨损的手表
我觉得你越来越慢,直到停止。
告诉我,阿尔特吉尔德当选,
他做了什么?
难道他们要把他的头放在盘里献给舞女,
还是他的获胜是为了人民?
因为当我看到他
并拉着他的手,
他天真的蓝眼睛
让我感动落泪,
并有永恒的空气在他头上,
像冰冷而清澈的光停留在
黎明时的山上!

①注:阿尔特吉尔德(1847-1902),曾任伊利诺伊州州长(1893年-1897年)。


《保罗·麦克尼利》

亲爱的简!迷人的简!
你如何偷进房间(我很不舒服地躺在这)
你戴着护士帽和亚麻袖口,
并拉着我的手笑着说:
“你是不是很不舒服——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以及你的眼里流动的关心
都掉进我的眼里像露水
滑落进花心。
亲爱的简!麦克尼利一生的宿命
不可能给我买了你的照顾,
白天到黑夜,黑夜到白天;
没有得到你的微笑,也无法感受你灵魂的温暖,
你的小手放在我的额头。
简,直到生命之火熄灭
黑暗笼罩于晚间的烛盘上
我热切地希望一切复原
我的头枕在你的小乳房上,
在爱的拥抱中,紧紧地抱住你——
简,亲爱的简
我的父亲死了还怎么养你啊?



《约翰·沃森》

哦!穿过北卡罗莱纳草地里的湿草
跟着我的丽贝卡哭号着
一个孩子在她怀里,三个哭着跟在身旁,
延长了我参与对英作战的欢送会,
接着是漫长而艰难的岁月,直到约克镇的那天。①
然后我寻找丽贝卡,
最后在弗吉尼亚找到她,
有两个孩子在这期间都死了。
我们用牛车搬到田纳西,
在那里过了几年后又搬到伊利诺伊,
最后落脚匙河镇。
我们割野牛草,
砍伐森林,
建校舍,建桥梁,
平整道路以及耕种田地
孤独而贫困,患病,死亡——
与菲律宾人作战的哈里·威尔曼斯
从我这里夺走国旗
在他的坟上升起!

①译者注:1781年10月19日英军在约克镇投降。



《莉迪亚·汉弗莱》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进出教堂,
把圣经夹在胳膊下
直到我苍老了;
仍未婚,独处于世界,
在会众里找到兄弟姐妹,
而孩子们也在教堂里。
我知道他们取笑我的古怪。
我知道鹰的灵魂高飞在阳光里,
飞在教堂塔尖之上,而教堂里笑声一片,
继续轻视我,看不到我。
但如果高空对他们来说是甜的,那么甜蜜就是我的教会。
这就是诗人的眼界,视野,想象
德谟克利特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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