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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明迪译:阿莱西•希德戈(Aleš Šteger )诗20首

鸡蛋 Egg


当你在铁锅边上杀死一只鸡蛋,你没有注意
它从死亡中长出眼睛。

它这么小,甚至不能满足
即便是早晨最谦卑的食欲。

但它已经看着,已经盯着你的世界。
从它的玻璃眼视野看过去,地平线在哪?

它看得见那在空间随意穿行的时间吗?
眼球,眼球,打破的蛋壳,混乱还是秩序?

这么早的时辰,这么小的眼睛,这么大的问题。
而你——你真的想要答案吗?

你坐下,眼对眼,在一张桌子后面,
随即你把面包块搅进去,遮蔽了眼睛。











石头 Stone



没有人听见石头的自言自语。
微不足道,仅仅是它自己的,就像疼痛,
夹在鞋的皮革和鞋底之间。

你脚下一滑,树叶在裸巷里旋转。
曾经有过的,不会再有,
成堆的其它标志已衰败。
附近诊所的气味。寂静。然后你继续走。

你的自言自语,没有人听见。
你是你石头上的唯一居民。
而你刚刚把它扔掉。









猫  Cat


他头发上保存着谁的石子、谁的风?

面带笑容的狮身人面像,被阉割的穿着皮毛的异装癖。
他抬起尾巴的时候,仍然操纵着被诅咒的天空。
一个怀疑论者小心谨慎地维护这世界,带着幻想。

他避开恶劣的天气,不熟悉的裤腿,政党成员。
他宁愿像挨了一枪的暴徒在楼梯上爬行,
在午后光线照耀下的大教堂里,旁边有天使在鸣叫,
或卷曲在空间与时间叠起的绒毛里。

他只让自己被抚摸两次。
他知道人们有很多狗,多于爱。
他闭上眼睛时,穿过你心中的吼叫。
他睁开眼睛,金色的灰尘从裂开的陶瓷花瓶里喷出,

它们曾深埋于此,比潜水员闭气最久到达之处还要深。









巧克力 Chocolate



他死去,只为了成为你面前的一块巧克力。
他希望,你也会消费他死亡的痛苦。

无边无际。恐惧和解脱将融化在你嘴里。
他甜蜜的内脏,药汁的苦味曲线。

他要你打开他,将你自己透露在恰当的光线中。
超越善心。超越怜悯和宽恕。

在无声的礼物中,你和他无言地接触。
你所咬碎吃掉的,正咬碎喂养你。

你的唾液,空口中的神秘感是他的。
你的手指,在抽屉里寻找他的手指也是他的。而不是相反。

你必须保持饥饿,上帝才会给予。
而上帝一旦给予,就会无休止地索求。







葡萄干  Raisins


谁的静脉,谁的爱,谁的纹路,
谁的时间蒸发在葡萄干的皱褶里。

往日夏天凉爽的谷物。你吃,你吃。
如同吃下握着万物的神的指尖。

缩小到年迈的彻底谦卑。
就像朝圣旅途上一小撮养老金领取者。

他们从桌子旁上升,升至你的屋檐。
一大串上升。真正的上升。

谁的动脉,谁的恐惧,谁的踪迹,

谁的漱口水你吞下去连同葡萄干的皱纹。

年迈的手指从内部抓住你,
窒息你,直到你吐出他们的名字。











铁锹  Shovel



工人们离开了。你最好的朋友
独自停留在挖掘了一半的情节中。
仿佛她会无休止地挖下去。

她已经挖出了这么多的世界,没有看见
土壤不会结束于土壤之下,
挖得越深,对小铁锹来说就越难。

她会挖出什么洞见?
蝴蝶的骨头,唾液硬币,哑巴的舌头?
她的诉求是她唯一的目的?

以至于她在安静的夜晚让自己分心,
就像一个人透过窗口凝视浓密的黑暗,
而窗口透过浓密的黑暗凝视他的内在。









帽子 Hat


谁在帽子下?
帽子下,其实是三个?
三顶帽子。

三,就是一。
当眉毛相遇。
当帽沿在黑中扭曲。

远处的音乐里
一根黑丝带和一支羽毛在扑飞。
猜!猜!

哪一个下面藏着一线希望?
哪一个下面长出空心的恐惧?
半个世界躲在哪里?

第一个半个思量你。
第二个偏向于遗忘的一面。
第三个梦想着另两个。

一顶帽子的三个半面。
在他之下谁也不变心。
只有头在变。

三个头,三顶帽子。
他们慢慢地旋转入黄昏。
你摘下。仅仅一个。









伞  Umbrella


下午时分,他从角落的沉默中起身。

圣塞巴斯蒂安*一样慈悲地微笑。

他拿起你的手掌,世界自动打开。
在外面他解开穿得太紧的燕尾服。

你进入他如同进入童年的穴巢。
你低下头,上面是穿刺胸腔的箭。

遮掩的阴影吞下乌云。
仿佛石头会从地面上滴落,在他肌肤上下雨。

假如触碰到行走于之间的眉头,箭就会呻吟。
然后疼痛是甜的。然后英勇就义是性感的。

他乐于受罪,让你不必坠入天空。
汽车从旁驶过时他沉湎于你的压力。

你停下来听他肋骨之间生硬的咚咚声。
就像心肌梗塞前两百个恋童癖心室在跳动。

酷。又酷又紧张。
却没有心。没有内部器官。

仿佛在虚无之中,虚无延伸到身体。
仿佛刀片横切风的内侧。

有时他借用你的嘴发出他自己的鸭子声音。
你像剖鱼一样剖开他们,里面喷出的却不是祈祷。

漱口声。结巴声。喃喃自语声。
仿佛有人在你脑子里在他胸部在你手掌上溺水。

最后他终于爆发出笑声。
笑什么,笑谁的结局?

天空黑沉沉地从水坑里注视你。
你走过去,天堂从那里湿淋淋地沿着你的裤管蔓延。





* 圣塞巴斯蒂安(Saint Sebastian),公元287-288年罗马皇帝杀害的基督徒。古典油画上他的形象是十字架上乱箭穿身的基督徒美男子。(译注)











面包 Bread


每一次,他都引诱你成为绅士,
在仆人的餐桌上吃面包屑。

他要你伤他,刺他,
把他捣毁成片,消耗他仍然发热的身体。

他毫无羞耻地赤裸在你面前如同正在造物中。
他是色狼。他用禁欲挑逗你。

他正奉献与你,你也奉献。每天早晨
每天晚上你们重复这面粉游戏。

他把你制作成罪恶的焚尸炉。
他喂你时,你开口说话并立刻更加饥饿。

是的,是的,他爱你,正因如此他接受你的刀。
他知道他所有的伤口都会在你手中裂开。











门垫 Doormat


你是谁,从哪里来,与谁同行去看谁?
在她眼里你的时间是原地踏步。

这就是为什么她能原谅误入歧途的脚步。
原谅瘸子,皮疹,醉鬼。

从她脸颊上走过去的不是擅自闯入者。
她用头发擦你的脚。

用她的名字擦你的名字。直到它不可译。
她在这里不是为了透露风向。她在那里不是为了揭露道路。

她接受你作为你来源之处的一部分风景。
也作为你消失之处的一部分风景。

她的头发有时候瘙痒把你弄醒。
然后纯粹的灰尘从词语里雪片一样飞起。

一个声音在旅行中默默地清嗓子。
但她盖过他的声音:安心进来。安心进来。

她喜欢问题之间的无形通道。
哪里疼痛,就跌倒在她身上。答案永远是爱。







肥皂 Soap



你也想保留
抓住它之前
从你手中滑落的东西。

你的肋骨不知道
日子在摇摇欲坠的膝盖下跛行,
你只有在摔倒时才是你自己的种。

在下面以及更低的替代物中。
打击闷声不响,阴险,
且不留伤痕。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把自己

系在那一小块肥皂上,
还挂一条金链。

或者把沾满肥皂水的手
锁在有看守的拱顶,
并把锁转三下。

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不等你注意,
肥皂已从你手中滑走。

它曾安睡在里面的那张纸
给打开它的人带来不幸。
一切无济于事。

因为你的耳朵不能正确理解。
因为你的眼睛说出不知所云的话语。
因为你的鼻子在一条假轨道上推你而行。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叫你狗娘养的,
流浪狗,
爪子肮脏的浑蛋。

他们快乐地补充道,这个世界
给予一次,取之不休,
没有人能保持双手纯洁。

尽管如此
世上所有的运气
都在你的手掌之间起泡沫。

而且只有现在,当你冲洗时,你才知道
活得像条狗意味着什么,
然后在枪口上带着微笑退休。









鞋  Shoes



他们保护你
所以道路轻轻挤压你。
信使在你们之间来回唰唰响,
彼此消除轨道。
世界由皮肤与缝合构成。
而你的世界由字的皮肤与缝合构成。
保护他们。
你可以裸体,什么也不穿。
但脚上穿着鞋子,你永远不会穷。
不会继续隐藏,
不会在床底下被撞倒,
不会在衣柜里被遗弃,或在阁楼里被遗忘。
与他们睡在一起。
穿着鞋子沐浴,
穿着鞋子做爱。
让他们永远警告你
你在这里仅仅是一个短暂的逗留。
不久你将不得不继续走。
永远不要把他们脱下来。
你把他们一脱下来,旅程就会结束。
他们把你当一个吉普赛人埋葬,
赤着脚,没有名字。









耳环  Earring





整个过程中都是他告诉你做什么。
他的声音是填满歇斯底里的巧克力。

他是一个有爱心的敲诈者。瞎了一只眼的猫头鹰。
他看到世界的一半而指挥另一半就足够了。

他很有兴致地对着镜子检查自己,但如果你当着别人面夸奖他
他便会疯。他不是你的财产。他不是你的装饰品。

只有当你跟他跳舞,跟他做爱时,他才咕咕叫。
然后笼子打开。然后他是诸神的白衣信使。

逐渐地你与他越来越疏远,你把他藏在盒子里,放错地方。
但他在耳垂上咬过的一口仍然对你低语。

仿佛爱神用无形的钳子掐住你,
把内疚的词语和背叛的沉默焊接到你耳朵里。

西西弗斯山上的石头副本装置在里面。
你怀着希望爬上山。然后醉醺醺地滚下坡,沮丧而孤独。



阿司匹林  Aspirin


够了。要么不要,你没有想到
现在会结束,以这种方式,但够了。

你会在念想之间溶解,它们更无情理地注视你,
你会在词语之间溶解,它们不隐瞒任何人的沉默。

这并非是致命的。你安静地离去,不引人注意。
没有公鸡会飞起,没有人会在你身后打喷嚏。

它只会在某个角落里沙沙响,仿佛水泼到阿司匹林身上。
一枚白硬币从诺亚方舟被扔进玻璃杯。

她的乘客和邮件都不会持久。
药片的粒子会像柏木一样溶解。

生命的秘密不在于保持不变。不变。不变。
生命的秘密在于沙沙响。 嘘——。

够了。这就够了。饮用贫穷。直到空。
你逃脱不了有毒的铁杉或其它诡计。

没有人会超渡你。没有人会被拯救。
只有口渴会被解救。至少目前如此。







墙  Wall


没有一天你不感觉到

你和世界之间有一堵墙。
挡住了你的视野。放逐了你。

没有一天早上你不发誓
今天你会拆掉这堵墙,没有一个夜晚
你不是精疲力竭地归来。你的反抗毫无意义。

没有一个人会向你保证反面的安全性。
砖头独自移动,像时间一样软绵绵。
它们让你穿过,在手掌前触碰它们。

即使没有另一面,没有其它地方。
你无处抵达,没有地方可以把你留在任何地方。
你没有墙,在墙边这一切都会结束。

你的墙不在任何地方永远没有地方。



床  Bed



如此多的胆汁,沸腾的血液,苦涩的吐沫,卢比尔雅那河,尿
泼向一个床。

是的。是的。是的。因为。因为。仅仅。别无选择。

所有的绿化必须接受教育,繁殖篱笆。
只有篱笆长得比大头菜有序。

是的。是的。是的。哪个。哪个。如此。别无选择。

每年春天大头菜的味道在乱伦中变得更苦。
她埋在泥土里的头会吃掉每一个灵魂。

嗯。嗯。嗯。然而并非如此。虽然。尽管。别无选择。

秋天的时候有一些滚错了滚到邻居的床上。
牛吃掉它们,把她的眼睛扭向云层从她内部过期。

哦。哦。啊。啊。如何。但这样比别的好。

怀孕期动物的死亡是残酷的,但更好,相信吧,
没有什么会“哞”地低吼,如同在邻居的床上,在你唯一的床上。

这样吧但别。 别和别。永远别。别无选择。









邮包  Parcel



它从老远的地方来只是为了试探你。
二乘三乘六公分,没有收件人。

为什么你的名字沉默地包裹住自己,
仿佛在一个包裹里被绑架,嘴上贴了封条?

两个凝视乘以三个孤独等于六个着迷。
六次机会除以白天和夜晚——约等于无限。

但也许“无人”的名字在包裹里,
而你的名字是折叠的内沿,封住了它?

从外面观察,你会猜测,但不知道。
打开它,你会结结巴巴粗糙的声音,但不写出来。









可卡宠物狗  Cocker Spaniel



像猪在致命的抽筋中打滚,
她的红发从头盖骨溢出,泼满全身。

烤肉的气味又使她活过来。
一边吐唾沫,一边紧张地摇尾巴以减去永恒。

谁可以消化这么多情感
而不吼叫? 汪汪!她或许是韩国种。

她坐在你脚上,硬让脚成为手掌,

从她的财产观念看,不管怎样都是东方种。

再拍她一下,证明你爱她
超过你眼前猪肉排的转世,

炫耀嫉妒是多余的,
已被抛弃的手掌,永远不会抛弃她。








椅子  Chair









它上面的圆圈使时间旁视。
它回顾你,那时你仍然是一个灵长类动物。站在四只脚上。
当代智人。
喝醉了,痛苦,绝望。站在四肢上。
一个人类有着地面的视野。你的视野。

它承载肛门历史。
罗马百夫队队长的皮裙捂热了它。
农奴光屁股上的几块破烂也捂热过它。

还有纳粹四星级将领僵硬的亚麻裤
以及粘乎乎超短裙的阔边都捂热过它。

它知道的故事跟臀部知道的一样多。
即使前腿不见了。被汹涌的波涛冲远。
所以要感激的是,你是什么样它都已经接受了你。

它忍受你。现在,一切终于都到你身后了,
你可以把重量交托给它,头靠向一边。

对几世纪的噪音感到些许困惑。呼——噜。







蜡烛  Candle


有人死去时,不是白天也不是夜晚。
无人在场。不在此处也不在彼处。
煤气炉上一个闪烁的小火苗。

不重要。它没有活着,也没有死去。
你用手掌隐瞒了什么。
它不问,也不给予答案。

它不在善良的一面。也不在邪恶的一面。
它不知道谎言,也不知道真理,不懂情理也不懂无稽之谈。
它不是未来也不是过去。

它是但同时又不是。并不在于它现在或曾经不是你。
它不会是它自己也不会是别的东西。
不是空气不是火。不是光线不是火焰。

不是深渊不是希望。不是是也不是不是。
有人死去时,其实没有死去。
他从他内部沿着灯芯爬下去。

你伸向后面,熄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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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口语,意象却抽象,生活意象的矛盾,还有解构......
外不住境,内不住心,可取法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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