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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弗尔克•布劳恩的诗 李以亮 译

弗尔克•布劳恩的诗
李以亮 译

普林尼致信问候塔西佗
(致海纳•穆勒)

为什么普林尼走向灾难的中心
当火山云以松树的形状升起
白色和肮脏的成分被扬到高处
作为一个研究过科学的人他考虑过此事
值得更近一些看看。他去取他的便鞋
开动大帆船,顺风驶向
维苏威火山喷出的污垢和炽热的浮石
他为什么不待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内
待在他位于米塞努姆家里的牌桌旁
他知道地质剧变的性质
通向峰顶的,无害的绿色植物,农民们
怀着希望在火山灰中安顿下来
当记忆冷却,并能够计算
如你所知,土地价格便再次上涨
小普林尼写信给马西琉斯•尼泊斯
因为罗马的首席公民(元首)强制候选人
在他们的选举前购买土地
帝国乡村的一个住处火山下的一所房子
政治煤渣路的风险,为什么
他要准确地知晓,他匆匆赶往
其他人避之不及之地,直赴危难
向一个抄写员口授灾难的所有景象
为什么大海退去而巨石跌落
在他完整的《自然史》(37卷)里
他业已预言了此事件以及世界的末日
这一切如今沦到他自己头上
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人,有着难以满足的好奇心,他
让自己洗浴过了,静静地用过餐并躺下
在恐怖里,他的呼吸,因为
他身体的肥胖,粗重可闻
为什么我仍然留在我的世纪
被背叛的革命灾难的中心
与所有的叛徒一起他们希望知道它背叛了
我认为这事值得,诸如此类。他们把垫子
固定在他们头上为了防止坠落的石头
我知道剧变的真正的性质
将红旗插上峰顶,工人
和农民挣扎在承诺的泥浆中
我已经描述过这种衰败(一卷又一卷)
所获,不过一口冷水
而且结局只是我自己的
同时,我洗浴,吃
至于另一次大灾难的浮渣
J.M.罗伯茨的《西方的胜利》
仔细观察到一个自然现象的幕落
直到碎片压倒性地到达家门口
我为什么不安于
桌子边的某个希望
那样,我将只需不时
抖落掉身上的灰烬免于被掩埋
进步的压路机是惊人的
它们堵住了他的喉咙 奥斯维辛的灰
蘑菇状的黑云
从地上升起,为什么我仍在不停操练
在革命的冷却的熔岩里
在尼罗河的文明的泥浆里
在一个四开门汽车的残骸里
在那不勒斯的城市废气里

————
译注:
*小普林尼(61-约113年),罗马帝国的元老、作家。
**塔西佗(约55-120年),古代罗马历史学家。
***海纳•穆勒(1929-1995),德国剧作家。

艺术

她在坟墓上舞蹈,优雅
带着她不安分的记忆。我们知道
我们抓不住什么。她
想起那些死者,那些被遗忘者,他们
带着他们的刀和要求。爱情
熄灭了,愤怒冷却,荒芜的时代。我们
这些凡人,抵抗那伟大徒劳的思想
是什么?她大胆地认为
地下的一切都活着。它们
如何可能,这样
舞蹈?

1996年5月6日

我在艺术酒店睡过了头,瓢泼大雨
流入了易北河,没有早餐
但饥饿地看了看墙壁
彭克,不知哪个阶级的后代,给自己画了一个博物馆
寻找穴居人的场景 西方的艺术 或
火柴人计划,出租车
被困在迪米特罗夫困在奥古斯都大桥
无计可施而我的母亲死了
我徒步而行,绕过一个打桩机
一个安泰似的工具 一个土地投机者
来自利比亚带着他的分包工人
这座城市被摧毁了就像空袭之后
巴洛克式的废墟,你可以在地基上漫步
在大法官的位子,寻找错误
无声无息的艺术家们
他们提供政府所要的任何东西
亚当、席勒、君特、霍普和布劳恩
去见殿下当他
召唤你时,只有那时
库尔特国王早起
召见还在睡眠中的皇家院士
进行早点名呢,我的疲劳
有一个更复杂的起源,我打了
更多个时代的哈欠,我的嘲笑是一个晚期的古董
出土于我倾斜的意识的山坡
来自我起意不伺候的时候
我们印刷《霜冻》我们唱歌我们是快乐的
四种颜色印刷 真的,如果孩子
一直是孩子,我的头脑清醒的兄长
确定了我的政治不成熟
第二个越过边境的人没有证件
五个中的一个,这绝对是现实主义的
我提着给一位音乐家女儿的手提箱
她想学习没有政治的音乐
经过一夜的爱情后清醒地去了车站
在汉斯•艾斯勒音乐学院,一个徒劳的奋斗者
反对音乐里的愚蠢
在回家的路上我成为一个德国诗人
在星空下的残梗地里
泥泞小路在我脚下,好说也就是条砂土路
在权力的走廊,我的温和的脾性
在水泥厂好不容易战胜了社会主义这个问题
无答案可循,或者,这就是,答案
无问题可提,那好,莫斯科现在
就在召开主教大会讨论问题
大灾难会发生在单独一个国家吗?
玩笑越来越没意思,似乎已经破产
见鬼,我的双脚想睡了
在镶花地板上,我们清醒得太久了
太清醒,等待黎明
直到黎明降临于我们时,早晨来过并已消失
我在萨克森学院喝着香槟
——当我的母亲要死,我昨天看望过她
生命在她荒芜的身体里,痛苦
把她扭曲成最后的形状,有一会儿
她已失去勇气并且疲倦了
一个令她舒服的机会,她躺着
头往后仰,迷惑不解
愤怒于她举起的手臂上插着的药管
和感觉得到的,罩在她面部的氧气面罩
却不知道我们就在那儿,不能走开,今天
我们发现她被迁到了地下室,在进门边上
身体僵硬,她的下巴打着绷带,她的头
小如木乃伊的头,一块薄纱蒙在她的眼睛
仍然躺着,双颊是冷的
我还有三十年可活
我坐在一张桌子旁,和我死去的父亲一起
这是大麦汤,士兵用勺子舀起
枪在肩上,味道有点咸
咸味来自泪水,在那边的炉子上秘密地
调制而成,或者,我还有二十年
如果我不使自己太累,注意饮食
到那时,我就住在东边西边
结合的某处,如彭克所说,上面的下面
无分进和出
生与死,当诗人
诞生之时,在经历死的年代
和伟大的痛苦后,奴隶
会再次呼吸
并将在惊人的景象里
醒来。

————
作者注:库尔特•比登科普夫是萨克森邦总理。“真的,如果孩子一直是孩子”出自布莱希特的诗(接下来的一行是“我们就能够继续讲童话”)。“当诗人诞生时”出自狄德罗《论戏剧诗》(1758)。
译注:本诗作者习惯在作品里直接引用大家的句子,以造成一种对话、互文或戏仿的效果,通常以全部大写体显示。

废墟中的植物

瓦砾之上,野生的树木挺立。
从黑色的石堆里,绿色跃出仿佛火焰。
毁灭的城市。如火如荼的羽扇豆,和
废墟中的寡妇,撑起房子和家园。

转折点

令人惊讶的陆风
在走廊。被砸碎的
办公桌。血、报纸
和名声?饥饿
来势汹汹。历史
转动它的脚后跟,朝向
一个被决定的
时刻。

新壁纸

管理部门通知我
变更在很久以前已悄悄完成。
但是经营场地也不更宽敞
楼梯不方便
那些小房子更明亮了吗?
为什么人们迁走而非迁进?

斯大林大街的建设者

在那些巨大的障碍物中间
我遇见一个建筑工人。他属于
那些沉没的阶级
他们建造那些真实的墙壁
与叛乱。梦想着
我能将他带往一个新开始
汗水浸透的
脚手架。

我的兄弟

在中午,在罗马银行油污的台阶
在一块瓦楞纸板上,乞丐蜷缩
戴着他的帽子。我怎么就比他更好?
无它,除了我的诗养活我,带给我一张床。
我的诗行,我的疮痍,写满,肮脏的
和裸露的,纸张。无耻的词语,
它们活在大街上,乞求同情。
一个皮包骨的男孩,伸着他的手
摇摇晃晃地行走在人群间
乞求仁慈。活在汽车尾气中的吉普赛人。
甚至仅就希望而言,我也不比你更好。

万宝路是红的。红的是万宝路

睡觉,现在休息......但你喜欢醒着,微笑。
只有我的身体还在行进之中,
在这条或那条路上,可是唉,通向何处?
你原想要,实现那未知者。
现在我总算全明白了。全都是沙漠。
沙漠,你说。要不,我说富足。
享受吧,呼吸,吃。把你的双手摊开。
我绝不会朝向什么转折点,再活一次。

陶俑兵(1)

当秦朝的军队
自掩体而出,行进
在二千年后
世界才小心翼翼地
放下
它的武器。

陶俑兵(2)

从沙坑而出
在无边安详的天宇下
全副武装的汽车犁过
人群
以一个古代部落的
古老方式。

弗尔克•布劳恩(1939-),生于德雷斯顿,(前民主)德国诗人、小说家、散文家、剧作家和剧评家。中学毕业后因为发表激烈言论被迫辍学进入工厂做工人,后在莱比锡大学攻读哲学并于1965年获得博士学位。他以敢于冲破文学禁区著称,曾获多种权威大奖,如海涅奖,亨利希·曼奖,不来梅文学奖,席勒纪念奖,毕希纳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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