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低处的低

本帖最後由这样於 2016-6-15 16:18 編輯

低处的低
菜市场门前的求乞者

疙瘩解不开在
求乞者残肢的末端，血液到此
循环郁闷。硬币
撞击金属器皿，声音
轻易破碎开去
石头滚动，磕出的疼独自麻木
疙瘩继续打着死结

翻垃圾箱的人

一大早，有人站在垃圾箱旁翻捡东西
垃圾里还能找出口粮
睁着眼，他们也是有梦可做的人
从来没发现他们里头有胖子，一律干瘦
可能是他们总被攥紧的缘故

早上，树丛旁有人起身

早上，路边老早就被修剪过的一丛树旁，有人站起来走开
他不像是临时方便一下
倒像是在树丛旁长了一宿的人
大冷天，他被寒冷抱了一宿
没什么可抱的，他抱紧一宿梦
水洼

雨后的水洼新鲜
孩童出现在水洼身边，要是我头一回看见他
孩童也是新鲜的
孩童越小，越想趟过水洼
我只会瞅孩童趟过水洼
我只会绕过水洼
枯井
枯井有干尸
枯井往出冒烟
是枯井枯燥到难熬
难熬的枯井
渴望被填埋死掉
枯井被拔上来
未必不是枯井没有的想法
枯井并不想来场暴雨
枯井底下缓慢渗水
枯井必然美妙地享用
粪汤汤汤

粪汤向下流淌
粪汤汤汤
粪汤涌起浊浪
粪汤翻滚恶浪
粪汤流淌在往下走的人身旁
蛆要长翅膀

素描：碳，墨：记一个坐于树下的流浪者

研磨自己，夜，向深处浓郁
夜退去，彻底研磨掉自己的一夜不肯来到
黑在白日里，是残留，结痂凸显结痂的重
树下有得是困，根在黑暗中探伸，晨勃伟大
只是不知何时已丧生。蜷缩，头颅下垂
一块碳无意大白天下
摸不出纸烟，屈辱、脏污箍紧。很难有被点燃的可能
碳也有灰烬般的命运
狗经过
拿几眼瞟过来。要剔出自己的骨头吗？骨头刚剔出
在谁面前都白森森
困在矿井下的人

困在矿井下的人，能吃一口，能喝一口
就还是活人
困在矿井下的人
能想吃的，能想喝的
能有气儿可出，就还是活人
困在矿井下，死亡有它巨大的天下
被死亡吞噬
能吃着点儿是点儿，能吃到点儿是点儿
还有想法
就是把自己从死亡那儿往出拽
能拽出点儿是点儿
被活着拽到地面上
好了以后，还可以有矿工可当，有矿井可下
还可以有孩子可疼，有老人可以孝敬
有女人可以爱。叫女人怀孕
让女人怀孕就是点灯去了
拧亮灯泡去了
有的是可以受用的
但困在井下，还得抓紧有想法
想自己不熄灭，是父母一手点亮的
亮了二十几年几十年，哪能说灭就灭
想外面都是大白天。大刀片般的大白天
孩子般双亲般大白天
女人般大白天大白菜般大白天
白面馒头般大白天。大白天肯定能统统杀过来
杀到跟前
大白天光天化日的大白天，外面尽是大白天

下

早告诉你了，我对你下毒，并毒住自己
所谓解药才是毒药
我满肚子下水，对你下手
你是我今生的下水道，我下三滥般流进去
天在上，地在下。我在上你在上我在下你在下
都无所谓。我在你身上我在你身体里
你在我身上你在我心上
在天地间，你我都成毒物
你在远处
我瞅不到你
但能想到你
但能毒到你毒倒你
向月上施放毒气
毒到月只会圆不会缺
只对你下手，下毒，用今生缓慢杀你、缓慢自杀
抱在一块，天堂在上面，地狱在下面
我俩把天堂地狱弄到人间
我俩吊在天堂下面，踩在地狱上面
留在人间
想你就下流，在一起就下流
我们下流吧
在人间开酒吧，喝自己酿的毒酒
我俩下流到地下
不理会地上的光阴
下流到地下，流成地下河
井

拿身体打井
身体里
打很深的井
井里有蛙
井水初始还算清净
打到一定时候
井水混浊
蛙乐于沉睡
井水混浊成泔水
蛙都不愿往出蹦跳
没有自己的想法可以叫出
星光冷峻
来自遥远
敲打井壁
井迟早干涸
井有一生的命
蛙要干瘪
井被土填满
填成坟
挖坑

在野外挖坑
坑挖半人深齐腰深
觉得没什么
坑挖一人深
觉出有点没什么
挖到黏土层
挖到沙土层
坑挖一人多深
得往上甩土
挖到深夜
没有星光
没有月光
往黑暗深处挖
坑深下去
坑边堆满土
孤独深下去
孤独一人多深
孤独一人半深
挖到几人深就有几人深的孤独
野外无人
月要是猛然亮在天空
会照亮正在几人深的孤独里
夜深到没法再深
挖下去
孤独总在黑暗的更深处
挖到地下往出渗水
站在几人深的坑里
站在几人深的孤独里
不再往深挖
孤独却能持续深入
还是没有月和星光
在几人深的坑里
被黑暗和孤独箍紧
要是塌方
一人忍受几人深的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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