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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约翰·伯恩塞德:访客

约翰·伯恩塞德 著 吴万伟 译

  孤独促人思考,但是如果它不能让我们返回社会,将把我们引入精神上的死胡同。

  “在我家,我有很多伙伴,尤其是在没有人客人前来的上午。”亨利·大卫·梭罗(Henry David Thoreau)在描述其孤独体验时的说法表达了我们有关独处的作用和特权的普遍认识。正如他在记述自己在马萨诸塞州小树林中如何度过独处时间的经典作品《瓦尔登湖》(1854)中栩栩如生的描述一样,他到那里是要“活得深刻汲取生命所有的精髓!把非生命的一切全都击溃。”类似的,当我回到孤独状态后,我希望重新与更广泛的人类之外的世界接触,这样做将让我更有活力,重新获得多马福音(the Gospel of Thomas)所说的“他出生前所处的情况。”

  这一直是道家哲学有关道的关键一步,进入蛮荒之地让自己赤裸地面对在那里遭遇的一切,无论是圣安东尼的痛苦还是道家大师的超脱。孤身处于荒野中,我们摆脱了保持社会正常运行的规范的束缚,摆脱钟表的自由是特别重要的因素。我们见识了其他的,不那么传统的习俗:在荒野中,动物可能与我们交谈,小鸟可能引领我们找到水和光亮,风成为我们的第二层皮肤。在荒野中,我们可能发现真正的身体,巧夺天工,充满活力,与上帝造化的其他物种和谐相处。但是,这些只有在我们赢得自由时才会出现,不仅摆脱钟表、日程表和社会规范的束缚而且也摆脱天生就拥有的秘密的希望、期待和恐惧等束缚。

  对我们许多人来说,正如以色列哲学家马丁·布伯(Martin Buber)所说,孤独的诱惑在于它是“纯粹化之所在”。我们外出旅行的渴望或许只是体验离开的快乐,暂时摆脱琐碎讨厌的日常生活负担。在我看来,独处就是在喧闹和嘈杂的世界保持清醒,若借用加拿大钢琴家格伦·古尔德(Glenn Gould)的说法,我的“孤独系数”(solitude quotient)比较高,但它同时也是一种打开创造空间的方式,让自己得到一个清静的机会见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有些人倾向于成为荒野中纯粹的临时住客,他们不会呆很长时间。通过短暂的孤独思考而恢复精力之后,他们就会迫不及待地返回日常生活的奔忙中。相反,坚定的荒野住客则渴望找到更多东西。但是,即使沉思默想的孤独让他们有机会瞥见神圣和庄严的瞬间(如果他们是宗教信徒的话,还可能体验到神圣之氛围),问题马上接踵而至。现在怎么办?这种孤独的目的是什么?它为谁服务?

  孤独能够让人们更清晰地感受到同伴意味着什么。

  把自我带入荒野作为精神探索的一部分是一回事,但要在荒野的狂喜中维持下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英籍美国神秘主义者托马斯·默顿(Thomas Merton)认为,“精神生活中没有比沉浸在非现实中无法自拔更大的灾难了,因为生活的维持和营养是通过维持我们与我们之外的现实的重要交往而实现的。如果我们的生活依靠非现实性,它肯定会挨饿的。”他说,如果孤独不仅仅是逃避堕落,也不仅仅是表现你厌恶人类,而是作为精神生活道路的组成部分来实施,“你的孤独将产生重大成果,发现当你在地球上看不到的伟大灵魂。”这个观点梭罗的朋友和老师拉尔夫·瓦尔德·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也说过。他认为,孤独是精神生活的必须,但“我们要求这种孤独应该令我们看到在大街上或宫殿里所看不到的东西,它与周围人多还是人少无关,而是对外来者表达同情的意愿。”

  但是,梭罗敏锐地感受到政治妥协、热衷发财和保留奴隶制度的社会的堕落程度。他死后出版的著作《科德角》(Cape Cod (1865))至少部分表达了一种沮丧甚至悲哀,这暴露了他抛弃美国社会的欲望。但是,在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牢记爱默生的原则。他在《瓦尔登湖》中这样写:

  就像在任何地方一样,我有时候期待客人来访,结果却一个也没有。《毗濕奴往世書》(The Vishnu Purana)说,“持家的人要在院子中一直等到黄昏,只要还有牛奶可挤。为了等客人的到来,他愿意等更长的时间。”我常常像他这样好客,等待的时间足以挤一群奶牛的奶了,但没有看到一个客人从镇上过来。

  或许“永远不来的客人”是从城镇过来,或者别的或更神秘的或不那么仁慈的人。正如默顿警告的,荒野让你迷路,也让你有新发现。“首先,沙漠是疯狂之国;其次,它是罪恶的避难所,被流放到‘干涸之地流浪’。”干渴逼人发疯,恶人自身也忍受竭力找到迷失的优秀的渴望的折磨,而他之所以丢失就是因为把自己禁闭起来,切断了与外界一切的联系。

  卡尔·马克思用另外的方式表达了这种观点。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1844)中,马克思说“人类自由的历史与野猪自由的历史之间有什么区别,只能在树林中被发现吗?如果你大声叫喊,森林中会传出回声,这是常识。”马克思间接地注意到宗教以及笼统的精神生活都是“人类的鸦片”,不过,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小心森林思维的危险。在每个童话故事和中世纪爱情故事中,荒野里都住着可怕的龙,但是只有部分龙是本地的,其余的龙都是孤独的朝圣者本人带进来的,虽然他的探索之初往往很纯洁很善良。

  如果孤独不能让我们返回社会,将把我们引入精神上的死胡同,正如默顿、爱默生、梭罗、和道教大师都非常清楚的,那是一种自我放任或者逃避主义。我们或许羡慕野猪的自由,甚至嫉妒这种自由,但是只要其他人还被奴役,还忍受饥饿的折磨,还被社会规范所束缚,我们就有义务返回社会,帮助他们获得解放。因为有一个非常真实的老生常谈:不管我们做什么,如果他人还是奴隶,我就没有自由,如果他人还在痛苦,我就无法真正幸福。另外,在荒野中的孤独小屋无论多么崇高或神圣,它仍然是空洞和野蛮的贫瘠天国,除非我愿意返回社会并积极参与社会活动。孤独沉思的偶像梭罗最终返回,投入到社废奴主义的事业中去了。在此过程中,他确立了公民不服从的原则,后来激发甘地和马丁·路德·金和全世界反帝国主义运动的自由战士的非暴力不合作。

  约翰·顿(John Donne)有一句常常被人引用的话“任何人都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孤岛”,但更全面的影响来自他持续的沉思,他写到:

  每个人都是大洲的一块儿,是主体的一部分。就好像海角的一块儿土地被海水冲走,欧洲就小了一点儿一样,就好像你朋友的领地或你自己拥有的东西丢了一样:任何人的死亡都让我变得孤单,因为我属于人类,因此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它就是为你而鸣。

  孤独的最大悖论之一是,通过远离腐化堕落的现实世界,它为我们提供的不是逃避、不是天堂、也不是让我们能快乐地保持正直个性之所而是返回这个世界的方式和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的新动机。而且,孤独能够让我们更清晰地感受到同伴意味着什么。有了这种伴意识,我们将拥有比礼貌更多的感恩之心和热情好客。因为,不管我做了什么,不管我取得了什么成就,我的生活本身就是准备着接待客人到访的,他随时可能从树林或镇上来,也可能永远不来。

  作者简介:约翰·伯恩塞德(John Burnside),英国诗人和小说家,圣安德鲁大学教授。最新著作是《沉思的夏天》,2011年由海角书局(Jonathan Cape)出版。目前居住在苏格兰伐夫郡(F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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