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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这样 於 2016-6-15 21:55 編輯
◆那场雪
岩石一层一层，在上空盘旋
碧罗雪山下，所有有性别的草场，都被雪花覆盖——
鹰的爪子抓着虚弱的光线
这光线，没有融入雪花的白，而是
煤油灯一样进入房间
房间里有一片偌大的草原，所有的草枯萎之前
我兄弟就失了判断
我傈僳兄弟的判断力全失在了酒里
他挺早就备了一杯，放置在冰块，等他的女人
给他生小孩
◆天空冷了下来
没有江南的炉子，没有煮熟的高跟鞋
女人披纱巾、戴俄勒、捧竹筒，笑眯眯站身边
她倒给我身体的酒声
鱼一样，滑进我的骨头
混和着一种烤肉、水豆豉的滋味
门口的雪人堆得很整齐，还蒙上了一层
又冷又湿的雾水
夜色这时候更频繁
白色空气里
江南，摆在悬崖靠左的一边
◆茶马古道
脚下总会踩着滚落的石块和空空的悬崖
每一步子里，都可以，获取一些逼人的旧兵器
和一些，恐惧之后的快感
一身尘土哦
现在，我的兄弟穿短衣，着麻布大褂
左腰佩刀，右腰挂箭，箭的指向，丛林一点点裂开
百合花残存着爱情的余毒
而青石板上有大风光，黏糊糊的水渍和不精确的时间
阔别多年的炊烟还留有阁楼与野生藤蔓
骡马着白衣，行走于冬天
它们习惯性穿针引线，把雪花穿成一串
我的个神！驼铃响起时
又再起远赴的意念
◆白济汛的山
风来啦，白济汛的山有两点让人顿生厌倦
岩石哗啦啦倒下，蝴蝶哗啦啦倒下
江水压着躯体，内部只剩下一艘通往鱼群的船
不敢说喜，不敢说悲，蝴蝶和悬崖
在村庄面前相爱多少年
古铜色的房檐、苞谷、辣椒、破败的瓦片
鸟群远去，梯田内流浪的土狗
只留有若干秋天
◆傈僳人家
当我两手空空，走进遥远的村庄
有人笑颜，有人提一壶酒，用大把大把的火焰
在酒杯玻璃外，我经过了她所住的悬崖
这雪下黄昏，她沿着风向，掂着脚尖
黑黑的眸子里显现一圈细长而美丽的炊烟
喝酒是个漫长的过程
她要规劝我一句，我要细看她一眼
喝完酒我们再一起上路
将一大把弯弯曲曲的梯田及篝火
甩在身后的山间
◆弩弓
十二月来临，十二月之外
还有漫漫长夜，和其布厄声声响的悬崖
一只鹰，绕过一些断流的山涧
路上没有闲杂人等，我的新娘坐在木碗里
她口中江水波涛的声音我听得见
她以为手上的水泡完全可以遮蔽眼睛
却不知，一支箭会射向另一支箭
将这个夜晚，彻底消磨殆尽
◆索桥
村庄在两根铁链之间
长着一诗张人的脸
悬空的压迫从消亡的角度看，可以宰杀任何蛮荒
没有人声，爬不上路面
其实这些都无关紧要
因为雪花落尽时，人间背面上人流依旧流淌
那滑溜溜的站不住脚的铁链
使我过分贴近悬崖
风过时，会有野兽跟来
还有几秒钟的时间整衣领，理头发，拴白马
兄弟，我会绕过一些细节和偶然
在老地方与你干杯
直到雪花褪下那层薄皮
才两不相欠
◆迷依刮克哦
月光漫过丛林，这整整一座大山
今晚属于你
我的傈僳族人，注定是一堆堆点燃原野的篝火
所有等待中的激情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
你搂我的脖子，我搂你的肩膀
一起张嘴，仰面同饮
我的朋友，兄弟，贴面之酒
多少年如一日——
◆何处江湖
那时，江湖有两族篝火
临近悬崖的，才是最后一盏漏掉的马灯
黎明渐渐开启，骨头再埋进丛林
虫蚁的尸体，村庄的骸骨
真正可落脚的地方突着铅色的字迹
雾霾可以弄死城市
乌鸦可以弄死灰鸽子
二十里的山路将不再安于悬崖峭壁的惨烈和阴冷
烟头挺沉，云朵虚浮
天明，江湖只剩一堆卵石和空寂
◆离开
其实，我不过想背一座山
放回江南的街道，甚至我生活过的村庄
竹叶做的帐篷
躲尽我雾水透湿的弟兄
注：
其布厄、达比亚：傈僳族自制乐器，可以为舞蹈伴奏。
迷依刮克哦：一种自娱性舞蹈
千脚落地屋：僳僳族的住房，又叫“竹蔑房”。
贴面酒：傈僳族一种酒文化，不避男女之嫌，夫妻同宴，丈夫与其她女子贴面而饮，妻子也与其他男子来个“双杯尽”，这都是正常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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