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2013上半选

本帖最後由这样於 2016-6-16 02:24 編輯

●豌豆饱角
豌豆饱角是一只鸟
晚上十一点都没休息
在山里歌唱
等人们都睡去
豌豆才可以听清楚
他要说的话？
他是不是只跟豌豆说
跟所有的豌豆
还是在找那一颗
偶尔几声犬吠
是喊他走，还是嘲弄
却不妨碍他继续演出
●也不跟他道声谢
法祖祖并不知道
小孩为什么喜欢去
那晒坝玩
只为等他扫地出来
看地灰里面
是不是有一分
或者五分
捡了就跑掉了
头也不回
也不跟他道声谢
他只站在门边
笑叹着气
既不责骂
也不希奇
至今也不明白
他是真不知道
还是假不知道
●读出声来
不小心就匆匆过去
没看这片叶子里
你曾写下蕴涵你心
等仔细看时
才不得不惊
原来是麦色
不管过客
细心不细心
未变的亘古水声
整个黄昏都在回味
有的
终究要读出声来
●有的土地只是耕耘
有的土地只是耕耘
翻过来
并不放种子
空着，为的是
让已有的禾苗长得好一些
有点空间感
方向感
甚至为了这个
就是星点杂草
也一定要收拾掉
适合生命生长的密度
总要合适
●你的作品是你的声音
在夜里
谁也看不见你的身影
无法速写
照相
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
出生在什么地方
多少岁了
以及男女
就用你的作品
你的作品是你的声音
你的作品就是你的名字：
你在夜空通行无阻
●叫醒这一山的豌豆
你之后
远山在一两秒也有
同样的调子
那绝对不是秧鸠
不是竹鸡
是你的伙伴？
你的家是不是在那边
你这夜的主唱
是不是要叫醒这一山的豌豆
不
那可能是你
打在巴山上的回音
●可能你白天也在说
为什么不在白天说说
白天干什么去了
可能你白天也在说
只是声音被淹没
很少被听到
你不放心
晚上等大家都平静下来
你又说
干什么呢？是我的话
白天说过就算了
好话三遍淡如水啊
你看你这都多少回了
●豆芽儿
摘回芭蕉叶
人家以为蒸包子
我们都摇头
我们准备压豆芽儿
绿豆的
绿豆的豆芽啊
点绿豆
要点在子田埂上
那是收角角和米米
吃的豆芽
却不能压在沙子
你知道这些
●把书上的灰擦一擦
那肯定是橙子花
树就在那里
随夜风就过来了
也不跑到她跟前
跟她说什么
去年的果子
仍然挂在上面
偶尔掉下一个
孩子们踢转转
把书上的灰擦一擦
翻开摊看。角落
这本早该复习复习
●那叶子是苦

以前以为放多了苦
后来只放一个
一个小卷儿
也苦
怕苦的人说
把第一杯水倒去
换第二杯水就好多了
不，不
我们就从第一杯
第一杯开始
那叶子是苦
苦就苦吧
●小台灯
很少打开天花板上那盏大灯
它确实可以照亮整个屋子
也顺便透过窗子
光照出去
很远的地方都可以知道
一盏小台灯
光都不撒到外边去
不告诉外边的世界
你还醒着
在看一本叫故乡的诗
这些都是很私人的事情
没什么好说的
●你却不放下这些
那些孩子笑着闹着
岁月也就过去
他们并不刻意记住
他们说过的
做过的
走过的路
只是在偶尔记起的时候
提一句
脸红或不好意思
你却不放下这些
用字一行一行地写来
或者并不算记忆
只是你喜欢的一种方式
将来也不一定回头翻翻
●如同这杯水
水是务必烧开
不
不是开水就可以
一定需要一片叶子
改变水的颜色
味道
然后慢慢喝
如果是村子那口老井的水
根本不必烧
还谈什么茶叶
直接在爸爸水桶里喝就是
管够
●桑树对于你的意义
桑树对于你的意义
是用那张大叶子
卷成个不漏的漏斗
去水井喝水
只要有桑叶
那水就够得着了
根本不用像课本里那只乌鸦
一丢石头就丢个没完
还可以顶在自己的脑瓜上
自己是一条蚕
慢慢地跑在小路上
学着吃叶子卡吃卡吃的声音
●在河滩上捡石头
在河滩上捡石头
越来越多
每个都喜欢
而且有充分的理由
毕竟是自己动手捡的
只有背着回家
悄悄地放在房子某处
某天爸爸知道了
全数抛出
于是伤心地失去所有
放弃所有石头
忘记每个石头上曾寄予的梦
某年，整个夏天
等待和寻找
只在海边拣回一个小石头
随时带在身边
想永不失去
●麦子黄了
似乎有一种鸟专门说
麦子黄了
可听起来很含混
怎么翻译这种语言
很想弄一个笼子
把它关起来
不让它走
听它说话
那些已经在笼子的族类
是不是这样
人们是不是不想离开它们
想听懂它们的话
●比如麻芋子
总是关心麦行的其他事物
比如麻芋子
可以挖来
凑够半斤一斤
送到街上的中药房
所得到的
可以买笔以及更多
邻家的二娃就因这个
距离太近
挖他看见的那苗麻芋子的时候
把你脑袋挖了一锄
顿时血流满面
●恩阳，恩阳
最有名的并非三峰山
并非红梅阁
并非蒲道官久远的传说
也不是六角亭
不是古镇
不是农贸市场
不是河
如果你在旁边
一定知道
妈妈牵牵娃娃的鼻子
在说一句千年的爱语：
恩阳——
●河是明面上的水
看见河经过
就知道不远处有水井
到水井去喝水
决不伤害井
转身离开的时候
一定说声谢谢
河是明面上的
无数的手
添加太多东西
明面上的水
最美丽
也受伤最深
●拉麻索的声音
看见麻，知道
要在合适的时候
割回去
打麻即把皮去掉
抽出麻来
在瓦房背上晒干
收拢
在祖母的针线篓子里
鞋底就要这个
好多年不曾收割的麻
在异乡的田埂
小孩认识吗
其实麻是米白色
柔软而牢实
那时线很贵
索应该就是麻的样子
拉麻索的声音
在月光下响起
●一杯茶凉的时间
因为要等待
等开水变凉
不得不慢下来
日子
就在等一杯变凉的过程里
变慢
渴望也因等待而有些缓解
你倒满这杯
意思是即使不品味
也等冷一冷再说
一杯茶凉
一杯茶凉的时间
●一坡麦
麦子黄掉了，娃
好久回来帮个忙
割一下麦子絮絮
一坡的麦海
上面漂浮着几根水草
那是豌豆
阳光拂去润气
每颗麦子都硬朗
回来的话
给你新麦子面
好蒸第一回新面馒头
妈妈在田埂上盘算
●一河花香
　　　
　　　
对于河流从哪里发源
你并不知道
只晓得人家从门外经过
多想了解
了解得更多一些
翻书最快速
其实，你最想
沿着河边走
走到水的源头
触及那凹凸的泥土
一河花香
鸟语或传说
●稀释一下
一满杯苦味
不一次喝完
一次一小口吧
要不
先少倒一点
泡开那片叶子
喝的时候
再倒满
稀释一下
想办法
让自己好受一点
就这样生活
附（应马要求，贴点另外的文字，是诗选后记）：
　　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来到我们面前，蹦蹦跳跳的样子，那是很可爱的。妈妈昨天就说你了，你知道吗？
　　你在妈妈的世界里练拳，妈妈一阵一阵地疼痛。妈妈很忧愁。说，如果是一个争气的，那就很省心。如果是一个不争气的，那就很糟糕的。
　　你的外祖母也就笑起来，说，你妈妈现在就知道了，将来还在后面呢。

　　小孩已经会很多东西了。听见牛叫，就学牛叫；听见羊叫，就学羊叫。
　　人家的爸妈在喊孩子，她答应起来，而且眼睛闪亮闪亮的。
　　路上遇见个陌生，也看着就吼，招呼。人家给她笑一下，她也给世界笑一下。
　　小姑娘三岁，小脑袋有好几个小辫子，都是翘着的。这跟别的小孩子的辫子不一样，别的小姑娘的辫子都束在一起的。
　　“你的小辫子翘着呢！”人家说。
　　“这个指南，那个指北的！”人家说。
　　“这是我的天线！”小姑娘一边跑一边说。
　　让这样的农村的、儿童的文字有机会呈现在大家跟前，感谢老师们、朋友们的关怀。十多年了，朋友们一直都在，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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