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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江淮一带的水牛怕热,看见月亮
担心,那是圆滚滚的太阳
吴牛的喘气声一直在老书里回响
这个成语,对我的滋润
是营养千年的情商。牛郞在鹊桥上
与织女紧紧拥抱。脚下
飞翔的牛皮和喜鹊,也紧紧地抱在一起
当我读到这个成语时,一头牛
正用喘息,静静地梳着月光那长长的青丝
天地澄澈,月亮是一块就快要融化的冰糖
喜鹊的羽毛有微微的甜味。一片霜
把吴牛的梦想晒在大地之上,泛着深秋的光
追忆那蔚蓝色的飞翔
好比蜀犬吠日:那个命里的红绣球
怎么就飞到了天上
在云里,躲躲藏藏
2014-7-5
带着三把匕首横行山林的老虎
带着三卷经书啸动山林的老虎
它就不是肉身的老虎,叫彪
气定神闲,坐镇山林
是老虎已经够威风了,还有三根金刚毛
是猴子中的孙悟空
是人中诸葛,是江湖 要跳制度的龙门
只生一个。行,它就是我孩子的名字:彪
要是生的是女儿呢?行,它就是我孙子的名字:彪
彪,在我的血脉里,夜明珠一样
照亮干瘪的丛林
让我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根血管
都滚动着光芒
2014-7-5
兔子不吃窝边草,留给谁吃呢
终被远来的其他兔子吃了
兔子坚守的道德与传统,草不懂
草,守在窝边原以为能读懂爱情
而寂寞却更加茂盛。远来的风
带来远方的欲望,草随风披靡。我
不懂
我,从草原上每一个洞穴里奔出
我是兔子与生俱来的奔跑的气息
穿过一首情诗的笛管 渴望奏响一曲天籁
是谁的手指,悄悄按住了笛孔
怕一只兔子走漏草原的风声?
是谁的脚步,肆意踩痛了草的细腰
没人细读这些,一马平川的爱情
包括雨水和月亮。它们来了
却用马匹和鸟鸣的舞蹈,招待着所有
路过无痕的风,痛,平静,和人们
2014-7-7
龙,或者咀嚼龙颜,龙袍,龙种,龙脉……我却只爱
龙灯,更爱映照下的那朵,粉里透红的嫩
古风在彩灯里栩栩如生,锣鼓们
放弃了冬天的矜持
黑夜的脸上,忽明忽暗的心跳有桔红色的光
还有一些渴望和满足,在夜的白齿间,鲸鱼一样游过
波浪们弯曲着内心的流畅
仿佛,曲径通幽的心思
仿佛,一点即燃的热血
在池边的黄檀木架上,有一丛水仙
被照得灿烂无比,雪姿,黄蕊,踩着高跟鞋的嘀哒声
它爬上了我的心壁
如白色的壁虎,充满了对我心肌吮吸的渴望
我把今夜寒冷的火苗,点亮
看心莲如何在空中绽放,一瓣瓣龙鳞的雪光
任由一种咀嚼,在龙灯辉映的夜空,饕餮
2014-7-8
那个变蛇成冰清玉洁的女人把蛇变成冰清玉洁的那个女人
一千多岁了,正用报恩做药引,让蓑草一样的许仙
药力十足
正用法海和紫金缽炼五毒散。学过礼仪的衣袂
如此素雅净洁,她唤“官人”的吴侬软语,把所有
中华女子,古典的,卡通的,
白领的,粉领的,统统,都白净了一分
城市是一把用水唱歌的伞,被她轻盈地撑在
断桥如雪的蕊中。男欢女爱
她开的药店是今夜唯一的一片雪花,一种素
落在闹市,就长成了
这个用蛇化妆的城市小妇人,还有她
依窗而立的贞
用白,用素,用贞,喂着月亮的这个女人
正用她的伞,和三千多年的匍匐修炼
炼这一首诗里,玲珑剔透的亮,和除湿祛寒的丹
2014-7-10
去草原,赶赴与马的约会马是草原上最大的一朵花,是会奔跑的花
流过草原的河流,别看它捂着绿丛在笑
那扭得弯曲的身姿里全是纯净的羞怯
牦牛们,黑纽扣般缀满山坡
马蹄哒哒,纽扣滑动,露出放牧人赤裸裸的放歌
踩中我的心尖。绿色,碘酒一样泼过来
所有的往事都得接受治疗。就看到
那些痛苦过的黄昏
那些纠结的爱恨
在草尖和星星的针灸下,又酸又麻
天苍苍,野茫茫,城市被草原弃在大地的另一边
像旧仓库一样,散发着我逃离后的腐臭
再看那白蘑菇孢子一样的毪包,是草原上最大最营养的
乳房,我用目光静静地挤奶,挤出一些污秽的联想
那朵会奔跑的花呢,它已经来到我的胯下
我成了草原的花蕊,我无法拒绝蜜蜂和蝴蝶
在五彩的花海里,逃啊,逃啊,就逃成了一条
哗哗笑着的小河
2014-7-11
一羊开泰三阳开泰 万物复苏
阴历中也不乏阳光的呼吸,吉祥
在旧历法中越磨越亮,像琥珀的光
每一卦都在高处或低处,承接后世的脚印
人们抚着阴阳消长的栏杆,渔,耕,樵,读——
这样想着,我开始头生双角,颌下白须
我得回到羊群,才不顾写诗训诂授业,回到
宋朝,与十二生肖戏水的池塘里
“暮烟已合牛羊下,信马林间步月归”
这些与诗意同住的日子,春风十里总不如
是的,你来时莲步初动如履云
朱唇轻启含梅香,淡语如菊听秋唱
山坡上的草丛里,我这样的一只羊
一只羊,不娶不嫁
不急不缓,不疏不密,拆解着阳光和影子
一片片诗歌的篾片被竹林重新收编
也是,挺快乐的重聚
2014-7-11
猴颂猴,把悬崖当镜子,用手梳头
山花野果的宫殿,在一根粗大的长青藤上
悠哉游哉。风翻四季
翻不动一片蔚蓝的天
猴这样想着,眼前的蝴蝶体内的少妇们
光滑的身体,像银子,像月亮
我开始明白,猴子捞月这个故事了
猴王想着今晚该翻谁的牌子,岁月也在
想着:还有多久,才能把夜的宁静还给宁静
床塌进了道德的石罅
欲望,在长思后更加欲望
我开始明白,猴子捞月这个故事的结尾了
不用捞了,不用捞了,月亮还在天上呢
2014-7-12
家鸡与野雉你看鸡,它长得多像一颗心
用长相明志,是世上不多的诚实物种
正因为诚实,缺点便裸露
如街头倚门浪语的女人,心跳和名声
上了镣铐,把好看的身体
当铜钱任绳索反复使用,多年后起了铜锈
一件来历不明的暗绿色旗袍
村庄越来越绿,老黄桷树越来越黄
村头豆腐铺早起的灯火,蝴蝶一样
在下雨的黄昏,歇在她的心上,雨水烫伤了她
越来越不村庄的肌肤
红白喜事 却是身体里割不掉的瘤子
又闻鸡鸣,太阳正在她的头顶滴血认亲
不浓不淡,不垢不净,不雄不雌
都是父母坟头冒出的一滴血,用自己的血
行走江湖
用自己的蛋
淹死在人们碗中聒噪的醪糟里,微醉微醺
2014-7-13
你最大的失败是眼睛太小,不够善睐
就你的忠贞,天下爱情无出其右。而你
终究站在了分手的路口摇尾巴,似自责
又似对风絮语:不走吧,不走吧
而新年,已叩响铁山的厚墙
早上的雾羊群一样,挤在公路边
看你这样一只牧羊犬,丢失了手中的羊鞭
年前的最后一班车像披着羊皮的狼
用新年这颗奶糖,诱走
你不舍的创伤
一只狗,像一枚果核
被末班车吐在了路旁。而车里
一只虫,无法从冰冷的钢铁里啃出果香
你最大的成功,在于
你属相是狗,隔着遥远的时空
可以在每一个残月之夜,咬我一口
2014-7-13
猪:不老的春心春熙路拥挤着原生态动物。我听到
一个名字叫猪的异响。猪的Rap里
我手掌心的河流开始在口袋里汹涌
迎面而过,侧目,低头,背上的每一根毛须
都瞪大了湿漉漉的眼睛。一头豪猪
开始在笼子里发狂,我的背脊有些发烫
我讨厌肩头的九齿钉耙
它总是在提醒我:师傅和大师兄。讨厌
上帝给了我变身的翅膀,却要收走我的飞翔
我却要感谢
感谢一些妖怪,她们给了我黑色的慵懒
让我用九齿钉耙的业余时间
同时写九首带伤痕的懒诗歌,此刻正是猪的世界
我乐意把猪窝,变成鸟窝
用男人独有的春心,孵化一些闪电
向大地伸出,长长的雪亮的爪子
虽然,什么也没有抓住
2014-7-14
老鼠嫁女我就要死了,我的花轿已经开裂
我的新衣成了他的抹嘴布
我从未出阁的白晳的肉体发出了脆响
在他的牙齿间辗转成泥,他的胡须上
还颤抖着我最后的一丝体温,和遗言
这,就是你关怀女儿未来幸福找到的金龟婿吗
我瞬间明白了我曾经用牙齿阅读过的
人类书籍中所讲的和亲故事
相鼠有皮,这是我在书中读到的另一个词
看看你的皮,这可怕的处世哲学
礼义廉耻。你通晓一切高义
又怎能不知猫鼠同眠只是一个可笑的比喻
是的,是的,一切都是谎言
如果鼠类的昌盛需要我的身体在云端成为天籁
成为一种软兵器
猫们,一嘴酒气,花花肠子
越来越肥硕,嗜睡的身躯
请,再赐我一顶花轿,跟生前那顶一模一样
2014-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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