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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易丝•格丽克诗集《新生》选译

易丝•格丽克诗集《新生》选译
            Vita Nova by Louise Gluck, 1999

                     柳向阳译

 露易丝•格丽克(Louise Elisabeth Glück),1943年生于纽约一个匈牙利裔犹太家庭。先后就读于莎拉•劳伦斯学院和哥伦比亚大学,后在多所大学讲授诗歌写作等课程。1968年出版第一部诗集《头生子》(Firstborn),1992年诗集《野鸢尾花》(The Wild Iris)获普利策诗歌奖,2003当选美国桂冠诗人。主要作品包括十部诗集和一部随笔集《证据与理论》(Proofs and Theories: Essays on Poetry)。




你救过我,你应该还记得我。

那一年的春天;年轻人正在买轮渡的船票。
笑声,因为空气中飘满了苹果花。[1]

那时我醒来,我意识到我也能拥有同样的感觉。

我记得从童年起就听到这样的声音。
笑声,没有缘由,只是因为这世界美丽,
或某些类似的事儿。

卢加诺[2]。桌子在苹果树下。
水手们升起又降下各色旗帜。
湖边上,一个年轻人把他的帽子扔进水里;
多半是他的心上人接受了他的爱情吧。

关键的
声音或手势,像
在更大的主题前搁置的一段乐曲

尔后废弃,掩没。

岛在远方。我的母亲
正捧出一盘小点心——

就我记忆所及,细节
丝毫没变,那一刻
生动,完好无损,还不曾
曝光,所以我醒来,兴高采烈,在我的年龄
渴望生活,绝对自信——

挨着桌子,几簇新草,淡绿色
融入暗色地面。

确实,春天已经回到我身边,这一次
不是作为爱人,而是作为死亡的信使,但
它仍然是春天,仍然要温柔地说起。[3]



晨曲

世界很大。然后
世界变小。噢
很小,小得能够
装进一颗脑袋。

它没有颜色,它全部是
内在的空间:没有什么
进去或出来。但时间
还是渗透了进去,这
就是那悲剧的一面。

那些年,我把时间看得极其重要,
如果我记得准确的话。

一个房间,有一把椅子,一扇窗。
一扇小窗,填满了光线做成的图案。
在它的虚空里,世界

总是完整的,而不是
某物的一个碎片,有
自我在那中心。

而在自我的中心,
满怀悲伤,我觉得自己无法挺过去。

一个房间,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光
在裸露的表面上闪烁。

我有两个渴望:渴望
安全,渴望感受。似乎
世界正在做出
一个反对白色的决定
因为它鄙视可能性
要用实在的事物来取代它:

窗格
金黄,在光线划燃之处。
在窗户里,紫叶山毛榉的叶子
略带红色。

从停滞之中,事实,物体
模糊不清,或联接在一起:某个地方

时间涌动,时间
叫喊着要被触摸,要变得
明显可见,

磨光的木头
微光闪闪,纹路清晰——

而那时,我又一次
成为一个孩子,在丰饶面前
却不知道那丰饶由什么做成。



迦太基女王[4]

爱得残忍,
死得更残忍。
为爱而死
残忍得超过了正义的范围。

最后,狄多
召集她的侍女们
这样她们就会看到
命运女神[5]为她准备的残酷结局。

她说:“埃涅阿斯
他从波光闪闪的水上来到我身边;
我请求命运女神
允许他回报我的激情,
哪怕时间短暂。短暂与一生
又有什么区别:事实上,在这些时刻,
它们都一样,都是永恒。

于是我获得巨大的馈赠
而我试图将它增加,延长。
埃涅阿斯从水上来到我身边:这个开头
让我变得盲目。

现在,迦太基的女王
将接受折磨,一如她接受赐予:
被命运女神关注
毕竟是一种殊荣。

或者应该说,拥有实现过的渴望吧,
既然命运女神也以那样的名字行于世界。”



习惯法

我们是怎样陷入爱情的,这令人好奇:
要说我的情况,是彻底地陷入。彻底,而且,唉,经常——
我年轻时候就是这样。
而且总是和相当孩子气的男人——
不成熟,忧郁,或是害羞地踢着枯叶:
巴兰钦[6]风格。
我也不曾看出他们是同一个家伙的变型。
而我,带着顽固的柏拉图主义,
我的偏执让我每次只看到那一个家伙:
而否定了任意的一个家伙。
但仍然,年轻时候的那些错误
让我毫无希望,因为它们反复出现,
习惯成自然。
但在你身上,我感到了某种超出原型的东西——
一种真实的豪爽,快活[7],热爱这个世界
完全与我性情相左。值得赞扬,
我许身于你,祝愿自己好运。
彻底地祝愿,以那些年一贯的风格。
而你,以你的智慧和残酷
一步一步地教导我:那个词毫无意义。



乳酪

世界
曾经是完整的,因为
它已破碎。当它破碎了,
我们才知道它原来的样子。

它从不治愈自己。
但在深深的裂缝里,许多更小的世界出现了:
人类创造了它们,这是件好事;
人类了解它们需要什么,
比神更了解。

在休伦大道[8],它们变成
一片商店;它们变成
鱼贩子,乳酪。无论
它们是什么或者卖什么,它们
作用相同:它们
是安全的幻象。就像
一个休息的地方。那些店员
就像父母亲一样;它们似乎
生活在那儿。总的说来,
比父母亲还慈祥。

许多支流
流进一条大河:我有
许多生命。在这个暂时的世界上,
我站在果实所在的地方,
长满樱桃、柑橘的平地上,
海丽公园的花丛下。

我有许多生命。注入
一条河流,河流
注入一片大海。如果自我
变得无形,它就消失了吗?

我成长。我活着
并不完全孤独,孤独
但不完全,陌生人
在我周围涌动。

这即是大海之所是:
我们在隐秘中存在。

此生之前我有过许多次生命,一簇花朵
各有花茎:它们变成
一件事物,被一条丝带从中间扎起,丝带
显现在手的下面。手的上面,
是枝条舒展的未来,花茎
止于花朵。而紧握的拳头——
应是眼下的自我。



卡斯提尔[9]

橙子花[10]在卡斯提尔上空随风起舞
孩子们在乞讨硬币

我曾经遇到我爱的人,在橙子树下
难道那是金合欢树
难道他不是我爱的人?

我曾经读着这些,也曾经梦见这些:
现在醒着,就能唤回曾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吗?
圣米格尔[11]的钟声
在远方回响
他的头发在暗影中金黄略白

我曾经梦见这些,
这就意味着它不曾发生过吗?
必须在这世界上发生过,才成为真实吗?

我曾经梦见一切,这个故事
就成了我的故事:

那时他躺在我身边,
我的手轻触他肩膀的肌肤

中午,然后是傍晚:
远方,火车的声音

但这些并非就是这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上,一件事最终地、绝对地发生,
心灵也不能将它扭转。

卡斯提尔:修女们两个两个地走过黑暗的花园。
在圣洁天使的围墙外面
孩子们在乞讨硬币。

如果我醒来,还在哭泣,
难道这就不是真实?

我曾经遇到我爱的人,在橙子树下:
我所忘记的
只是这些事实,而不是那个推论——
在某个地方,有孩子们在叫喊,乞讨硬币

我曾梦见一切,我曾恣意沉迷
完全地,永远地

而那列火车曾把我们带回
先到马德里
再到巴斯克[12]乡村

[1].      在第一首《新生》中,格丽克重访《返乡》[格丽克1996年诗集《草地》(Meadowland)中的一首诗]里的景象——苹果树决定了她此后关于树的全部体验。这一次,格丽克一遍遍地凝视这个场景。她的思绪时断时续,逐渐回到那棵苹果树的场景,带着新的观察。她将记忆与眼前的场景相比较,疑惑自己的记忆是否正确(James Longenbach, 145)。
[2].      卢加诺(Lugano),瑞士南方城市,位于卢加诺湖西岸,风景优美。
[3].      对于格丽克,换句话说,正如对于T.S.艾略特——一位更真诚地沉浸于但丁作品的二十世纪诗人——“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正是因为“死寂的土地”的再生搅动了记忆和欲望。凝神于“几簇新草,淡绿色/ 融入暗色的地面”,她挖掘自己矛盾情感的根部。“确实,春天已经回到我身边,”她既兴奋又悲伤,“这一次,/ 不是作为爱人,而是作为死亡的信使,但 / 它仍然是春天,仍然要温柔地说起。”[……]其意义在于对于必死性的承认——承认我们生活在时间之内。(Sandra M. Gilbert, 132, 145)

[4].      狄多(Dido Queen of Carthage),传说中的迦太基女王,与逃难至此的特洛伊英雄埃涅阿斯坠入情网,后来埃涅阿斯听从使命的召唤而离去,狄多伤心自杀。详见维吉尔《埃涅阿斯纪》。
[5].      命运女神(The Fates):又名莫伊拉(Moirae),希腊神话中主管人类命运的三位女神(三姐妹)。
[6].      乔治·巴兰钦(George Balanchine,1904-1983):俄裔美国芭蕾舞导演和舞蹈动作设计者,提倡创作“美国自己的芭蕾”,对美国当代舞蹈演变有重大影响。
[7]      快活:这里原文是buoyance,本义是浮力,双关语,同时含有轻浮的意思。
[8].      休伦大道(Huron Avenue):美国马萨诸塞州剑桥市的一条大道。诗中海丽公园(Hallie's Flower Garden)即位于休伦大道上。
[9].      卡斯提尔(Castile):西班牙中部和北部一个地区和古代王国。
[10].    橙子花(orange-blossom):通常为白色,欧洲人的婚礼中经常用作新娘的捧花及头饰,象征纯真及爱情永固。
[11].    圣米格尔(San Miguel):葡萄牙岛屿,面积约700平方公里,由维利乌在 1444年5月8日(圣米格尔纪念日)发现。
[12].   巴斯克:西班牙北部与法国接壤地方,景色绝美,居民为巴斯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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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生活化的诗歌,读来受益啊
外不住境,内不住心,可取法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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