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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2014》(32-92)

本帖最後由 这样 於 2016-6-15 15:37 編輯

三十二
叶子上的雪粒
石板下的蝎子
你拿起手指
又退缩回去
三十三
他坐在藤椅上
“液态”他说
水从他脑袋上流下来
或者说,他仅仅是水造成的一种滴答声
“干你什么鸟事”,这句话创造了我
我坐在藤椅上,被那些葡萄一样滚圆的
滴答声碾成粉末
三十四
秋风吹
树叶在凹处聚成一堆
小姑娘扎着辫子
将树叶拢进编织袋
羊儿是瘦的
粘着“鬼见愁”
树叶流进嘴里
山是空心的
山坡上有几声狗叫,
滑腻的,找不到源头
三十五
石头乱窜,像被鞭子抽打着
乡村被城市伸进来的一只铁手
搅拌
妇女坐在炕上
虱子在裤裆里产卵
男孩袖子上缝里一块红布
他见人就说
“雀儿在他胳膊上拉了一泡屎
天上飞的,这么大一只
我妈说这辟邪”
他走到村子西面
倒挂在枣树上
哇哇地乱喊了几声
三十六
格式刷飞起来
鸟被它拉下的屎拉下去
梧桐树上插着电源线
160安培的电流值,使叶子摆脱荣枯
使鸟屎成为食品
嘟嘟的生命记录仪,
挂着肥嘟嘟的存储卡
三十七
花开花灭
像二进制
三十八
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
他踩着自己的影子,向前走
他踩着自己的脚
他踩着自己的身子
他踩着自己
他踩着“踩着”
三十九
顿生歹意
它看着它
埃博拉病毒传播,与你无关
银河系垮掉,与你无关
她说“子不我思,岂无他人”
也与你无关
所有的因,都逃离果
多有的测不准,都撕掉公式  
所有的熵,都被遗忘
  
四十 
蚱蜢,被炸熟
一盘又一盘,端上来
明月低悬,软绵绵的,
似乎添加了一层保鲜膜
他们拿起筷子
墙上秒针又转了一圈,
撒下了几粒滴答声
足以喂活那些度年如日的人
    
四十一   
泡在酒里的蛇
我将记着你白色的肚皮和青色的鳞片
树上有我的椅子
我将鸣枪,以示我活着
打碎那个瓶子,像个革命者
西瓜虫在砖块下,牵牛花在木杆上
你躺在那儿,像补丁
更像一个存根。
四十二
二〇一四
或者“二零意思”
这都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你是屏奴
在朋友圈里分享了一个链接
这也不是重要的
晚风拂柳,他相亲归来
对屌丝有了全新的感受
这更不是的重要的
她登录淘宝网
买了好几双高跟鞋
想着那种踩着落叶
迎风起舞的感觉  
    
四十三    
秋风一阵一阵
路灯很冷,间或有叶子落下来
小吃摊被一圈灯光支撑着
摊主将手藏在兜里
似乎要躲避什么
月亮一动不动,等着被耗尽
  
四十四
他递给他烟
他一只手拉开衣服
一只手打着火机
他叼着烟,将头俯下去
夜里风大,一切真实的
有点可怕。
  
四十五
一棵树抱着另一颗
一只石头咬着另一只
一个人恨着另一个
但你都看不见
桥被两岸挤着,拱起身子
你从那边来,我从这边过
流水虚弱,仿佛被强行拖离
晴空寥廓,仿佛被重复清洗。
四十六
她有小眼睛
一条缝,像刚被刀子割开
她抱着一截木头
念念有词
“小宝贝,睡觉觉
老虎戴上皮帽帽”
四十七
他对着那棵树
沉默,找回了自己
他拽着祖国剥落下的那张皮
又萌发了殉道的念头
夜里,猫头鹰叫着
明月拴在山上,山被大地托管
大地昏睡不醒
间碟披着自己的皮囊
遇到了反间谍
四十八
杨树被“垂直”按住
立在那里,叶子被从天而降的
那只手摘掉
几十年只是一瞬
一瞬间可以发生很多事
一瞬间,糊里糊涂地爱上你
一瞬间,越狱犯被高墙上的电网击毙
一瞬间,你又回到这里
山连着山
石头被虚线串着,享受着“物外”的苦楚
村民穿着棉裤
双手插入袖口,在村口呆立
他们也被“垂直”左右
他们只剩下垂直
倒退二十年
我爬上那颗最大的杨树
看着远处的山,排成一排,
越来越高,像电网
看着世界,
看着监狱,和监狱顶上烧焦的云朵
四十九
小时候
认为蜻蜓就是飞机
老师说,看蜻蜓的人发明了飞机
我没有捉住过蜻蜓
只是屏住呼吸
看蜻蜓落在水面上
那薄薄的翅膀
像凉凉的水,像清晰的无,
像轻轻的幻觉
五十
斗杀的人,秋后问斩
晕乎乎的90后,耽于交欢
薛定谔的猫,吊在屋檐
这世界,被规则拧紧
也被语言击溃
牡丹凝滞,大如拱把
蚯蚓涣散,钻进佛塔。
五十一
冤杀的人
被埋在山后的荒坡上
前几年,她的母亲
会坐在石头上,呆一会
然后离开
这几年,她母亲不在了
石头上,除了冰凉
还有一丛小草
冬天里,石头被雪覆盖
风一吹,鼓出来的地方
慢慢露出
干瘦的枯草
五十二
被龙头铡铡掉的花朵
吐雾吞云
被狗头铡铡掉的花朵
一蹶不振
五十三
慢慢的
细雨,骑驴
淤泥中的慢
慢慢的
风筝无线,被风吹响,
——一把鸟的衣裳。
五十四
跳蛋一动不动
涟漪四散
舟被桨绑架着
他脱下器官
他们初识
故而无所顾忌,像卫生纸
五十五
斧子掉进河水里
“疼痛”从河水里溅出来
牧竖恰好路过,
目睹了河水上的坑
鸟儿筑巢,野兽掘洞
斧子四处游荡,击打天空
五十六
他捡到了一根锯条
他九岁,铲猪菜,拾牛粪
“小呀么小二郎”呼出的气
是有形状的,但不是绳子。
在冬天,雪可以锯一锯
枯草可以锯一锯
砖可以锯一锯
杨树可以锯一锯
他将指尖放在锯条上
那种热转瞬即逝
他将锯条放在手腕上
轻轻一拉
他将锯条伸进嘴巴里
那种味道涩涩的,像一根绳子。
五十七
沙沙声
鸡爪子有力
湿土被挖起,慢慢地
覆盖了干土
他坐在树桩上
拿起石头,扔过去
鸡跳起来,咕咕地摇曳到远处
然后又偷偷返回
沙沙声
泥土里有虫子
小人书上,有将军
将军有“沙沙作响”的胡须
五十八
穿山甲很丑
迷恋倍增理论的直销者很丑
帘子挂下来
穿山甲孤独的,
像丑本身
虾米里有螃蟹
螃蟹有八条腿
或者更多,密集恐惧者
看到更多的腿在地上跑动
更多的跑动让人窒息
我说虾米是美丽的
远比丑要来的直接
那些头皮屑,那些屏奴
那些愉悦的功利主义者。
五十九
蛋托
打窝来
蛋托
打窝来
蛋托
打窝来
蛋托
打窝来
他一直喊
手支在嘴上,做喇叭状
蛋托
打窝来
蛋托
打窝来
蛋托
打窝来
蛋托
打窝来
他一直喊
鸟慵懒,在枝桠上啄自己的羽毛
蛋托
打窝来
蛋托
打窝来
蛋托
打窝来
蛋托
打窝来
他一直喊
慢慢地,泥土蠕动,蛋托钻出脑袋
蛋托:即蚁狮。
六十
积木五颜六色,垒成房子
有一个人居住其中,但不是我
有一只鸟飞过,但没有看到
鸟是哑的,为了证明其哑而鸣
而孤独,而不厌其烦
为了流淌
那曲线,那蛇,那一根脏兮兮的神经
牵着,牵着
仿佛为了“崩断”
六十一
想想看
满世界的窗户都开着
都滴答着,都长出羽毛
都——
都什么来着?你说说看
说说蜻蜓薄薄的羽翼
如何承担一颗水珠
说说刚掉下的鸡蛋
那种圆,那种滚烫,想想看
六十二
重金属,抖动
将军偶发仁慈,在雨中
蹲下来,看着蘑菇,沾湿胡须
伏案的女子
性器是新的,像床边的漆桶
窗外流星不吉,
但可以忽视。
六十三
我常常坐在石头上
看着天空发呆,感觉不到忧伤
也感觉不到孤独
那种浩大而汹涌的未知
抖动翅膀的鸟,被风托着
掉不下来,它如果是石头
那该多好
但它不是
地球也不是,地球上站着的几颗树更不是
树叶来回乱窜,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石头静静的,对自己屁股下面的
坑,有种不可抗拒的依赖
六十四
纸青蛙从水面一跃而起
它抖落的碎片
使河水沸腾
使树木掏出树根
哦,这并非全部
更非结局
他三岁,蹲下去
用手指一拨,纸青蛙跳出去
他呵呵一笑,跟着向前走一步
又蹲下去
六十五
碌碡上有蚂蚁
硬盘里有A片
我在一条绳子上行走
绳子的另一端
在这里吗?
噢,天空蓝的,毛茸茸的蓝
十岁的时候
我脱下衣服,用棍子挑起
三十岁的时候
我脱下你的内裤,又想起“棍子”
这并不重要
毫无相关的幻境被绳子拧在一起
六十六
“看狗狗,汪汪汪——”
他用手影在墙上画出狗
他的影子高大
孩子的影子矮小
狗吐着舌头,一跳一跳
“怕狗狗”,孩子往后退
“怕怕”,他蹲下来
“狗狗已经回家了,
狗狗钻进墙里去了”
六十七
凳子在屁股下
或者屁股在凳子下
他想了想觉得没有任何意思
窗外是小学的院墙
墙上有人用白灰涂了
个“SB”
那么大个“SB”
就好像墙的名字
他用手挠了挠头发
觉得很多东西正在离他远去
六十八
两个苹果在树上斗殴
两块石头在河底追逐
噢,鸟儿沸腾
仿佛肯定
六十九
眼睛不是眼睛
鼻子不是鼻子
耳朵不是耳朵
嘴巴不是嘴巴
他们离开自己
他们混同,只剩下七个窟窿
七十
止戈为武
放屁为文
七十一
楚人称原野为梦
称老虎为斑
那么
一只猛虎荡过荒野
就是梦斑
就是斩立决
就是语言本身
七十二
扒窃者手指细长
镊子亮的像直觉
梧桐树掉光了叶子
但有暂住证,他想
但她是女人
掐一下就会掉出露珠
而交通工具是缓慢的
像扒窃者的冰凉的成长
噢,天空没有负担
也没有塌下来的可能
七十三
雪人的拳头是黑的
雪人迷恋那种黑
雪人吃雪,雪人需要那种粮食
七十四
鸭肠
狗肚
牛筋
猪蹄
燕窝
虾仁
羊腿
熊掌
蝉蛹
鸡翅
鱼油
人心
七十五
“水淋淋”,她说
这个词
可以修饰她的脚步
甚至可以修饰她的
脚、身体
甚至可以修饰“她”
水珠掉下来
养活她只需一颗
另外一颗水珠
承担她的行走
七十六
春天来了,百草滋荣
辍学的孩子有了纹身
失业的妇女涂了口红
“鸭子怎么叫,给爷重复一遍”
散冰的姑娘豹纹装
她叫道“嘎嘎,嘎嘎,嘎嘎”
七十七
看一个没有床戏的电影
走一段没有行人的路
星期六
基本是在无聊中度过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
我叠了一个纸飞机
跟孩子说这是飞机
孩子一把就揉成一团
我又叠一个,飞给他看
他又揉成一团
我耐心的讲飞机的“飞”
并且再飞给他看
但他还是揉成一团
他说“飞机不会飞么”
这让我一惊
就好像我只能把自己揉成一团
堆放在床上。
七十八
“你这头像萌了吧”
她说“嗯,很多人都说”
多年未说话,没有了话题
“呵”我发了一个字
她回了一个动画表情
七年前,我送了她一个戏剧脸谱
六年前,我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她说还没有买好票,铺盖已经寄回去了
我说“噢”,本来想说请吃饭,但没有说
七十九
苹果是小的
手可摘
星星是大的
有巨大的星冕
这让人十分难过
小的,无法感知,
大的,无法收拾。
八十
文具盒里什么也没有
真的什么也没有
盒子外是一把干瘦的山水
撒在那边
小小的蒲公英飞着,
几乎就剩下了飞
孩子们追在拖拉机后面
那种柴油味真的很好闻
轰隆隆的声音
使路边的玉米棒摇头晃脑
麻雀蹲在盒子上
西瓜虫缩在在盒子下
狗尾草散在盒子边
唉,这都不不是重要的
那个盒子在那儿多年了
上面贴的塑料糖纸也很旧了
八十一
他摆了摆身体
感觉身上痒
他摘下眼镜,用衣襟擦了一下
身上痒与眼镜模糊不清
有超常的因果关系,
嗯,有些灰蒙蒙
晚来天欲雪
但被“欲”折磨了一天
终于打消了下雪的念头
电线是新的,在上面穿来穿去
缝住了整个城市
他有点难受,但不知为何难受
路边的梧桐树不知难受
它只是长出叶子
然后撕掉叶子
或者可以说,是叶子举起它
又将它抛弃
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将水倒在鼓上,“咚”的一声
水珠四散
八十二
她探上头去
嘴嘟起
“呼”的一吹
那一朵牵牛花就转起来
其他的花朵也跟着转起来
树木也跟着转起来
房屋也跟着转起来
云朵也跟着转起来
天空也跟着转起来
她五岁,干净,斑斓,
没有任何剩余。
八十三
山起伏,几乎承受不了
那条亘古不变的曲线
孤杨干瘦,被遥远的风
拉成一撇
太阳似落非落
快要摆放在山上,黏糊糊的
八十四
从饭店出来
两个喝醉的胖男人
拉扯在一起
天地浩大,他们越走越小
像两枚串在一起的曲别针
八十五
姥爷坐在
石头上
磕烟灰
树上没有鸟
上一群已经被我拿土块
打跑了
无论我藏在玉米地
还是黍子地
姥爷都不会找我
他只会拿着锄头
一言不发,锄到晌午
整个暑假,就是这样孤独
我偶尔会拿土块
朝他扔过去
他喊一声“捏外甥”
然后又开始锄地
日头在上,像一只大手
似乎影子都要被连根拔起
八十六
“拿支烟吧”她反复地说
并挤出笑容
她是盗窃犯,二十一岁,
大眼睛,圆脸蛋
“上次有人来讯问,还给抽烟”
“你为了买毒品,还在什么地方盗窃”
“抽根烟吧,我等了你们很久”
她十六岁的时候,认识了二十九岁的他
他给了她手机、毒品和灼热的精子
她十八岁的时候
她给了他孩子、婚姻和紊乱的月经
八十七
直的会变成弯的
饭桌是他们嘻嘻哈哈
“咦,你说的是哪种弯”
“我可是直的,但我那个是弯的”
“二逼,谁用谁知道”
二十年前
他看到向日葵是弯的,高粱直的
他用爬上坡上一颗小树
那小树慢慢被压弯
然后“咔嚓”折断
他说,最过瘾的是,拿着镰刀
朝秸秆狠狠地抽过去
“啪”,秸秆掉下来
直接省略掉“弯”
八十九
雪花小,
她站着
似乎希望北风
将她脸上的雀斑刮走
她清瘦
长胳膊长腿
如果她凌乱的摆放在床上
一定像极了春秋战国时候的鸟书
“我不是鸟人”
“你说什么呢?”,她说,“你先回吧”
她欲走越远,越来越小
像一根楔子
九十、
湖面上
立着一个亭子
如果倒立
湖水将长出钩子
挂着一只亭子
“哒哒”,高跟鞋被木板抓住又放松
她走进亭子,脚拉着十平方公里的湖水
亭子里恰好有我的墓碑
她拿出手机
扫了墓碑上的二维码
“逼割,又名逼戈
死于2014年,
自称是第一个发现湖水
长出钩子的人,
著有诗集《2014》”
九十一
以前在论坛发诗
人们不做任何评价
只是发一些“表情”
或者跟帖
“为什么叫逼割”
刚开始很诧异
后来就习惯了
哦,两只黄鹂鸣翠柳
只是为什么要叫黄鹂
叫小黄不好嘛?
就像我们单位的同事
九十二
黄河岸边的石崖越来越低了
多年以前不是这样的
多年以前,会滚下巨石
有一部分落尽黄河
黄河上的坑,几个月
都不会填平
有一部分砸在公路上
等着车撞上去
然后有妇女朝着黄河大哭
然后又被那些年老的妇女拉回去
那些燕子都带着铁剪刀
刺向翻滚的地平线
拖拉机“啪啪”地
拉着白菜,白菜上
都是黑色的脑袋
那些上了几年学的脑袋
已经知道“奶”是“乳房”
黄河是第二大河
冬天的黄河则堆满冰
那些泡沫在阳光的照射下
亮的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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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这样 於 2016-6-15 15:37 編輯

仿佛雨天的脚印,深浅不一。倒是一贯的清与静,那种慢下来的清与静,是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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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这样 於 2016-6-15 15:37 編輯

有狂野狂燥症。期间不乏好的,急促的线有结扎前的不安。但更在意传唤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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