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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卡洛斯·德鲁蒙德·德·安德拉德诗选

卡洛斯·德鲁蒙德·德·安德拉德(Carlos Drummond de Andrade,1902.10.31-1987.08.17)是巴西20世纪现代主义诗歌运动的标志性人物,也是巴西有史以来在民众中接受度最高的诗人,亦被认为是葡语世界最伟大的诗人之一。他生于巴西内陆米纳斯吉拉斯州的小镇伊塔比拉,成年后长期定居在里约热内卢,1925年在贝洛奥里藏特创办期刊《杂志》,它后来成为这个州现代主义诗歌运动的喉舌。他当过新闻记者、教育部官员。

1930年第一部诗集《一些诗》出版,显示其现代主义诗歌创作达到成熟的阶段。代表性的诗集还有《世界的情感》(1940)、《人民的玫瑰》(1945)、《明澈的谜》(1951)、《事物课》(1964)以及去世后整理出版的色情诗集《自然之爱》(1992)。他的诗歌主要以日常生活为题材,探索个人心灵的孤寂和相互之间的隔膜,充满嘲讽和幽默,有时流露悲观、遁世和怀疑情绪;风格与传统的堆砌、雕琢词藻相反,简短、朴素,不讲究韵律,起初带点游戏文章的味道,后来逐渐深刻,具有独特的韵味。

美国诗人伊丽莎白·毕晓普、马克·斯特兰德对他的作品极为欣赏,推动了他的诗歌在英语世界的译介和传播。





在路中间

在路中间有块石头
有块石头在路中间
有块石头
在路中间有块石头

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件事
在我视网膜的脆弱的一生中
我永远也忘不了在路中间
有块石头
有块石头在路中间
在路中间有块石头



不一样的街道

我住的那条街正在砍树
铺路
盖房子。

一觉醒来我住的那条街变了样。
邻居们不能适应。
他们不知道
生活必须承受这些粗暴的需求。

只有我女儿喜欢新的景象
她痴迷于那些脚手架、
气焊的火焰
和模具里凝结的水泥。



偶成之诗

没有任何念想的星期天
没有任何麻烦的生活
世界突然停止运转
男人们沉默不语
没有尽头也没有起始的星期天。

写这首诗的手
完全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但有可能即使它知道
也毫不在意。



政治
给马里奥·卡萨桑塔①

他无依无靠,居家度日。
政界大佬闯进来的时候
他的朋友们都弃他而去。
官方报纸嘲笑他的诗
他知道那些诗很棒。

他感到他的荣耀在退去
而他那些支持当权政客的对手们
正大行其道。

他变得每天都要
喝个烂醉。
对诗毫不在意。
既然他已没有徒弟。
既然其他诗人都成为模仿对象。

有一次穷得
没钱买酒了,他走出来
在黑暗的街巷里胡乱游荡。
他在桥上停了下来,河水流得迟缓,
那条河对他不怎么在意
但居然叫他
去参加神秘的狂欢。
他很想纵身一跳
(只是想而已)。

然后他回到家
自由自在,无从追逐
非常自由,彻底的
自由自由自由,既不是一头牲畜
也不是一件物品。

注:马里奥·卡萨桑塔(Mário Casasanta,1898—1963),出生于米纳斯吉拉斯州的巴西教育家,曾担任米纳斯吉拉斯联邦大学校长和教育部督学。



给里贝罗·库托①

灯罩庇护着柔光。
你温暖的手臂抱着我。
我的烟斗上云雾缭绕。
在这张有着英式幽默感的小沙发上我感觉不错。

报纸讲述着故事和谎言……
尽管生活最终是一部粗暴的罗曼史
我们活在报刊文章中对此一无所知。
但我们有无穷无尽的茶,以及烤吐司,
我的布尔乔亚开心茶。
我的小沙发上的快意!
报纸里的甜蜜!
哈欠里的小欢愉!

注:里贝罗·库托(Ribeiro Couto,1898—1963),巴西著名诗人、记者、外交官,巴西文学院院士。



社交记录

诗人到达火车站。
诗人下车。
诗人坐上汽车。
诗人去酒店。
他在像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总有一大片嘘声
一直尾随。
小旗
展翅飞舞。
乐队。鞭炮。
演讲。戴草帽的人群。
忙着对焦的照相机。
各种车各种房子。
棒极了……
诗人好忧伤。

在公园里的一棵树上
(比现在的公园更好)
一棵肥大的树,被
五颜六色的告示所囚禁,
一棵平凡的树,一棵没人看得见的树上
一只知了在歌唱。
一只谁也听不见的知了
唱着一首无人喝彩的颂歌。
在该死的太阳底下,唱着。
诗人走进电梯
诗人上楼
诗人关上房间的门。

诗人好忧伤。





我花了一个小时琢磨一首诗
我不想把它写出来。
尽管如此,它依然在我体内
活蹦乱跳,躁动不安。
它依然在我体内
不愿出来。
但这种时候的诗歌
往往会淹没我全部的生活。



反向圣诞老人
——给阿丰索·阿里诺(侄儿)

圣诞老人从后门进来
(在巴西,烟囱不大管用),
他进来得比偷完情溜回家的老公还悄无声息。
在黑灯瞎火里摸索,他碰坏了电路,
电流击中了那些一直憋着的东西,
那些继续充当圣诞节神秘之物的东西。
圣诞老人发现了厨房,两眼放光,
他找到了奶酪,吃掉了它。

然后,他从包包里拿出一根烟,他不想点着。
他可能怕在假胡子里点火
(在巴西,圣诞老人们都刮光了脸),
就走向满地白月光的走廊。
那边的房间是孩子们的。
圣诞老人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孩子们睡着了,梦见许多个更美好的圣诞节,
但他们的鞋子里已经塞满了各种小玩具,
小士兵小姑娘小象小船
还有一个赛璐璐共和国的总统。

圣诞老人蹲下去把所有玩具都捡了起来
装进了一条大得无边无际的红手绢里。
他把玩具裹好,系了个结,但系得太紧,
在包裹里小姑娘小象小士兵和总统打得一塌糊涂。

孩子们还在沉睡。
远处,一只公鸡宣告了基督的诞生。
圣诞老人悄悄回到厨房,
关了灯,从后门出去了。

菜园里,圣诞的月亮赐福于蔬菜们。



沼泽派对

绝望的蛤蟆群不停地
呱呱,呱呱,呱呱。
沼泽震动得比桑巴鼓
还要噼啪。蛤蟆们在爆发。

肥大的月亮升起来
照得沼泽一片白花花。
绝望蛤蟆们的合唱声
一直在往月亮上爬。

整个米纳斯州的蛤蟆
都在卑微的沼泽里呱呱。
沼泽派对就在今天呀!



对舞

若昂爱上了特蕾莎,特蕾莎爱上了莱蒙多,
莱蒙多爱上了玛丽亚,玛丽亚爱上了若阿金,若阿金爱上了莉莉,
莉莉谁也没爱上。
若昂去了美国,特蕾莎进了修道院,
莱蒙多死于一场灾祸,玛丽亚和姨妈住在一起,
若阿金自杀,莉莉嫁给了J.平托·费尔南德斯,
后者从未出现在之前的剧情里。



家庭

三个男孩,两个女孩,
有一个还只能抱着。
黑厨娘,黑女仆,
鹦鹉,猫,狗,
菜园里肥胖的母鸡
和打理一切的女人。
躺椅,床,畜圈,
香烟,劳作,祷告,
周日甜点里的番石榴酱,
满意的牙齿之间的牙签,
沙哑一整夜的留声机
和打理一切的女人。
放高利贷的,送奶的,阿拉伯小贩,
每月来一次的医生,
每周都买但从来都没中过奖的
彩票!但希望总是绿油油的。
打理一切的女人
以及幸福。



幸存者

不可能把诗写到人类演化的高度。
不可能写下任何一首——哪怕是一行——真正的诗。
最后一位行吟诗人死于1914年。
他的名字再也没人记得。
有很多复杂得可怕的机器只为了满足最简单的需求。
想抽根雪茄,得按一个键钮。
大衣的扣子通上电自己扣上了。
身体不接触就可以做爱。
消化也不再需要胃。
一位智者在《日报》上宣称,
我们的文化仍未达到合理的水准。
但达到之时,谢天谢地,
我已经死去。
人类未见有何改善
像臭虫一样相互杀戮。
英雄般的臭虫获得重生。
这不宜居住的世界有了越来越多的居民。
如果眼睛重新学会流泪的话,将会有第二场大洪水。
(我不相信我写下了这首诗。)



姑娘和士兵

我的眼睛瞅着
走过的街道
女人们走过,
士兵们走过。
漂亮的姑娘们
为恋爱而生
大胡子的士兵们
打仗就是命
我的眼睛瞅着
走过的腿。
并不是所有的腿都很粗壮……
我的眼睛瞅着。
士兵们走过。……
但所有的腿都是腿。
军鼓、号角
和走过的腿。
我的眼睛瞅着
瞅啊瞅啊
行军的士兵
漂亮的姑娘
大胡子的士兵
……去恋爱
去打仗。



给埃米利奥·毛拉的墓志铭

哀莫过于看见下午
像一片树叶一样坠入夜幕。
(巴西没有秋天
但树叶依然飘落。)
哀莫过于像买报纸一样
买到一个吻。
那些没有爱而在一起的人
将不会有他们的天国之境。
哀莫过于守住一个
虽然众人皆知
但无人讲述的秘密
(“如此一生毫无意义”)。



辩解

我的诗是我的慰藉。
我的诗是我的甘蔗酒。每个人都有他的甘蔗酒。
喝的时候,是用水晶杯,还是马口铁杯,
还是海芋叶子,并不重要:都管用。
赞美上苍,平息胸中怒火,
抱怨深色美女的冷漠,歌唱我的生活和劳作,
我就是这么写诗。我的诗令我快慰。
我的诗总是令我快慰……
它有时候散发出即将腾空翻筋斗的人身上那种无耻的气息,
但不是对公众翻筋斗,而是对着我自己。
我很了解自己。
我不快乐。我甚至还很忧伤。
问题出在我的国家那些香蕉树的阴影里,那种柔软而危险的阴影。
有时候我走在大街上,眉眼低垂,
不让任何人怀疑,也不让任何人注意到
我已哭了一整夜。
我在电影院看胡特·吉布森的电影,
突然间听到一阵吉他声……
我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啊,我是庄园主的儿子!
在圣弗朗西斯科河、帕拉伊巴河或者任何一条浪荡的河流岸边
都同样的敏感。我们在家乡游走,在家乡亦会怀乡。
那幢有新商业楼层的房子
真是有趣。
庄园里的殖民风格宅子也曾经很有趣……
在电梯里想着乡野,
在乡野里想着电梯。
是我的乡亲和我的家乡把我变成这样
我快意于自己降生在这神叨叨的地方。
对我来说,世上最愚蠢的事,就是迷恋欧洲。
欧洲只是一座衰老的城市,事事皆与钱有关,
有一些腿长得像形容词的女影星在欺世盗名。法
国人,意大利人,犹太人都说着一口破破烂烂的语言。
在这里,我们至少知道一切都不过是卑鄙,
我们看着我们的报纸,跟政府纠缠不清,
抱怨着生活(生活如此昂贵)
最终适得其所。
如果我的诗并未得其所,那是您的耳朵有些背。
我难道没跟您说过,
如果我不是诗人,我就不是我了吗?



保加利亚轶事

从前有个热爱博物学的沙皇
他经常捕猎活人。
当人们告诉他,蝴蝶和燕子也可以被捕获,
他无比震惊
觉得世上竟有如此野蛮的行径。



锡安王挽歌

可怜的锡安王,他因为没有一个
威猛的儿子而伤心致死。
可怜的曼谷王,在牛津念过书,
小个子,俊秀,爱打扮,
他特意为了震撼我们而死。
他想要的儿子,亚洲没有,
他想要儿子的愿望比亚洲还要大。
可怜的锡安王,卡蒙斯没有讴歌过他。
他爱上了三个女人,而不是一万个,
但没有任何一个女人给他生过威猛的儿子。
从他的皇族血脉里诞生了一个小小的暹罗女孩。
一看见这个女孩,国王就像个欧洲人一样倒了
下去,
身患重病,喝了可怕的毒药,死了。

他的心脏突然暗下去,
身体一团松软。

后来,人们在一团壮丽的篝火中焚烧了他松软的躯体和黑色的心脏
锡安王的灵魂在沟渠之间远去

可怜的小锡安王。



花与恶心

被我的阶级和衣着所囚禁,
我一身白色走在灰白的街道上。
忧郁症和商品窥视着我。
我是否该继续走下去直到觉得恶心?
我能不能赤手空拳地反抗?

钟楼上的时钟里肮脏的眼睛:
不,全然公正的时间并未到来。
时间依然是粪便、烂诗、癫狂和拖延。
可怜的时间,可怜的诗人
困在了同样的僵局里。

我徒劳地试图对自己解释,墙壁是聋的。
在词语的皮肤下,有着暗号和代码。
太阳抚慰着病人,却没有让他们康复。
事物。那些不引人注目的事物是多么悲伤。

沿着城市呕吐出这种厌倦。
四十年了,没有任何问题
被解决,甚至没有被排上日程。
没有写过也没有收到任何一封信。
所有人都回到家里。
他们不怎么自由,但可以拿起报纸
拼读出世界,他们知道自己失去了它。

大地上的罪行,怎么可以原谅?
我参与了其中的很多,另一些我躲在一旁围观。
有些我认为很美,让它们得以出版。
柔和的罪行助人活命。
错误像每日的口粮,分发到家中。
烘焙着邪恶的狠心面包师。
运送着邪恶的狠心牛奶贩。

把这一切都点上火吧,包括我,
交给1918年的一个被称为无政府主义者的男孩。
然而,我的仇恨是我身上最好的东西。
凭借它我得以自救
还能留有一点微弱的希望。

一朵花当街绽放!
它们从远处经过,有轨电车,公共汽车,钢铁的车河。
一朵花,尽管还有些黯淡,
在躲避警察,穿透沥青。
请你们安静下来,停下手里的生意,
我确信一朵花正当街绽放。

它的颜色毫不起眼。
它的花瓣还未张开。
它的名字书中没有记载。
它很丑。但它千真万确是一朵花。

下午五点钟,我坐在一国之都的地面上
缓慢地把手伸向这尚未明朗的形状。
在山的那边,浓密的云团在膨胀。
一个个小白点在海上晃动,受惊的鸡群。

它很丑。但它是一朵花。它捅破了沥青、厌倦、恶心和仇恨。



A Flor e a Náusea

Preso à minha classe e a algumas roupas, vou de branco pela rua cinzenta.
Melancolias, mercadorias, espreitam-me.
Devo seguir até o enjôo?
Posso, sem armas, revoltar-me?
Olhos sujos no relógio da torre:
Não, o tempo não chegou de completa justiça.
O tempo é ainda de fezes, maus poemas, alucinações e espera.
O tempo pobre, o poeta pobre
fundem-se no mesmo impasse.
Em vão me tento explicar, os muros são surdos.
Sob a pele das palavras há cifras e códigos.
O sol consola os doentes e não os renova.
As coisas. Que tristes são as coisas, consideradas sem ênfase.
Vomitar este tédio sobre a cidade.
Quarenta anos e nenhum problema
resolvido, sequer colocado.
Nenhuma carta escrita nem recebida.
Todos os homens voltam para casa.
Estão menos livres mas levam jornais
e soletram o mundo, sabendo que o perdem.
Crimes da terra, como perdoá-los?
Tomei parte em muitos, outros escondi.
Alguns achei belos, foram publicados.
Crimes suaves, que ajudam a viver.
Ração diária de erro, distribuída em casa.
Os ferozes padeiros do mal.
Os ferozes leiteiros do mal.
Pôr fogo em tudo, inclusive em mim.
Ao menino de 1918 chamavam anarquista.
Porém meu ódio é o melhor de mim.
Com ele me salvo
e dou a poucos uma esperança mínima.
Uma flor nasceu na rua!
Passem de longe, bondes, ônibus, rio de aço do tráfego.
Uma flor ainda desbotada
ilude a polícia, rompe o asfalto.
Façam completo silêncio, paralisem os negócios,
garanto que uma flor nasceu.
Sua cor não se percebe.
Suas pétalas não se abrem.
Seu nome não está nos livros.
É feia. Mas é realmente uma flor.
Sento-me no chão da capital do país às cinco horas da tarde
e lentamente passo a mão nessa forma insegura.
Do lado das montanhas, nuvens maciças avolumam-se.
Pequenos pontos brancos movem-se no mar, galinhas em pânico.
É feia. Mas é uma flor. Furou o asfalto, o tédio, o nojo e o ódio.



The Flower and the Nausea

Imprisoned by my class and my clothes
I go in white through the gray street
melancholy men, shopkeepers peer at me.
Should I continue until I sicken?
Can I, unarmed, be revolted?
Dirty eyes on the clock tower:
No, the time has not come for full justice
It is still the time of excrement, bad poems, hallucinations and hope
The poor time, the poor poet
Stuck in the same impasse
[In vain I try to explain myself, the walls are deaf]
Under the skin of words there are ciphers and codes
The sun consoles the sick and does not renew them
The things. How sad are things, considered out of context
They’ll vomit this tedium across the city
[Forty years and not a single problem
resolved, not even close]
Not a single letter written nor received.
All the men return home
They are less free but they carry newspapers
and decipher the world, knowing that they’ve lost it.
Crimes of the earth, how does it forgive them?
I took part in many, from others I hid
Some I thought were beautiful, they were published
Gentle crimes, that helped me live
The daily ration of error, distributed at home
The feral bakers of evil
The feral milkmen of evil
Set it all aflame, including myself
To the boy of 1918 they called an anarchist
[However, my hate is better than me
With it I save myself
and give at least a little faint hope]
[A flower rose from the street!
Far away they pass by, trams, buses, rivers of steel traffic
A flower, though faded
Evades the police, breaks the asphalt
Be completely silent, stop your business
I assure you that a flower rose
Its color is unnoticed
Its petals don’t open
Its name is not in the books
It is ugly. But it is truly a flower
[I sit on the ground in the country’s capital at five in the afternoon and lightly pass my hand over this frail thing.]
Beside the mountains, dense clouds swell
Little white points dance on the surface of the sea, startled chickens
[It is ugly. But it is a flower. It pierced the asphalt, the boredom, the disgust and the hate]



吮吸与被爱人吮吸     
  
吮吸与被爱人吮吸
在同一瞬间嘴里有千股神气
两具身体在一片完整的快感中
这快感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你
熔炉般的快感像输血一样扩散
在同一阵搐动中
舔着、吮吸着、被吮吸着
嘴哦嘴哦嘴,处处都是嘴
六十九倍的巧舌和热嘴



报馆之诗

事态仍未完结
记者神经质的手就已
将它变成了新闻。
丈夫正在杀妻。
浑身鲜血的妻子在哭喊。
蟊贼在撬保险柜。
警察在取缔集会。
作家在写。

印刷车间里响起甜美的机械音乐。



爱的调调

爱总是这种调调:
争吵原谅原谅争吵。
生活不该被咒骂,
我们过完它就把它忘掉。
只有爱,还要转回头来争吵,
原谅,
爱呀狗狗呀坏蛋呀火车呼啸。

但如果没了爱,
这辈子还有什么救药?

来吧,小玛丽亚,掰开你的蜜桃,
你的蜜桃里有宇宙浩渺。



无名小城

香蕉树下的房子
橘子树下的女人
果园、爱爱、小曲声

一个人慢慢走
一条狗慢慢走
一头驴慢慢走
慢慢……窗户看看

上帝啊,这生活好笨蛋。



我想要结个婚

我想要结个婚,
在夜里,在街上
在海里或者在天上,
我想要结个婚。

我想找个新娘,
白姑娘、棕姑娘、
黑姑娘或者蓝姑娘,
一个绿油油的新娘
一个像小鸟一样
飞在空中的新娘。

赶紧啊赶紧,因为真爱
不容等待!



既然爱是最基本的词语      
      
既然爱是最基本的词语
它将作为引子并贯穿全书。
爱指引着我的诗句,它的引领着
欲望与灵魂、阴茎与阴户。

谁敢声称他仅仅是灵魂?
谁不曾感受到灵魂在身体里膨胀,
直到在一个无限的瞬间、
在高潮的纯净叫喊中脱身而出?

一具身体与另一具身体交织在一起,
混合着、销融着,回到
万物的本源,柏拉图的最终所见:
一完美地分为二,二愉快地合为一。

这结合是在床上还是在宇宙中?
从哪里开始卧室已变为星空?
我们的腰身里究竟有着怎样的力量
能把我们输送到如此浩淼的极境中?

只需阴蒂上美妙的一触,
所有的一切都会在闪电中变形。
在身体的小小一点上,
汇集着蜂蜜、清泉、火焰。

穿透云层、刺破浓雾,
一连串人类的视线无法承受的
灼热的太阳,将涌入身体,
而交合,正紧随开路的光芒而至。

这一切进展得如此幸运,
以至于,除了我们,除了各自的生命,
那构成了肉身的活跃的抽象物——
享乐之念——也正在暴爽连连。

词语难以承受这快感,
只剩下杂音、喘息和啊呀、哎哟,
仅仅是身上的一道痉挛就可抵达顶点:
这是爱人因爱而死的神圣时刻。

我们在对方身上要死去多少次
在阴道深处隐秘的潮湿中
在比睡眠还要轻柔的毁灭中?
感知止歇之处,即是满足。

之后是宁静。诸神的宁静
在床上铺展,诸神的雕像
都身披汗水,他们感激于
尘世间的爱为每一尊元神添加了奇迹。



我也曾是巴西人

我也曾是巴西人
和你们一样肤色深深。
我弹吉他,开福特车,
在酒吧里的桌子上学到
民族主义是美德之一。
但酒吧总是会关门
所有的美德都会烟消云散。

我也曾是诗人。
把女人们看了个够
又开始琢磨星星
和天上的其他东西。
但天空太大,东西太多,
我的诗歌常常手足无措。

我也曾有我的节奏。
做着这个,说着那个。
我的朋友们都喜欢我,
我的仇家们都憎恨我。
我嬉笑怒骂,行事油滑
满足于拥有自己的节奏。
但一切最后都乱了套。
今天我不再嬉笑
也不再油滑
我不再拥有自己的节奏。



欧罗巴、法兰西和巴伊亚

我的巴西眼睛梦想着异国情调。
巴黎。顶着一头天线的埃菲尔铁塔像一只螃蟹。
永世漂泊的犹太图书霉迹斑斑,
塞纳河的脏水流淌着智慧。

瞬间跳过英吉利海峡。
我的眼睛窥视着码头上万般警惕的英国眼睛。
关税银行工厂托拉斯爆跌的股票。
遥远的殖民地成百上千万蹲伏的脊背拼成了一条供优雅的大不列颠女王陛下行走的地毯。
伦敦的月亮状如悔恨。

无用的潜水艇切割被征服的海。
一丝不苟的德国舰船输出着潦倒的长头型人种。
汉堡,世界的肚脐。
脑袋有裂缝的人们正在思考如何在几年之内把其他人的脑袋砸裂。

意大利仔细地探查熄灭的火山。
这些火山只有在墨索里尼的脑子里
曾经喷发过。
雪白的瑞士委身于一套
高冷的山地明信片之中。

我的巴西眼睛对欧洲感到反胃。

再也没有土耳其了。
苏丹王宫的消失毁掉了蓄势待发的情欲。
但是俄罗斯还有生活的色彩。
俄罗斯又红又白。
眼睛里带着稀世之光的家伙们在拍摄布尔什维克电影,在莫斯科的列宁墓,一颗硕大的心脏似乎还在跳啊跳,
但它跳得和人们很不一样……

够了!
我满怀乡愁地闭上了我的巴西眼睛。
我的嘴巴在寻找“流亡之歌”。
“流亡之歌”到底是什么样?
我已经把我的土地遗忘……
那片土地长满棕榈
棕腹鸫鸟在那里歌唱!



文学政治
给曼努埃尔·班德拉

市级诗人
和州级诗人在讨论
他俩谁有能力打败联邦级诗人。

与此同时,联邦级诗人
从鼻孔里挖出一坨金鼻屎。



伤感诗

我开始以面条为字
写你的名字。
盘中,汤已冷却,面纹毕现
所有人都俯身凝视这浪漫的手艺

糟糕的是,还缺一个字母
只差这一个字母
就能把你的名字拼写完毕!

——你在做梦么?看看,汤都凉了!

我一直在做梦……
在所有清醒的意识里都有一张黄色的招贴:
“该国禁止做梦。”



在你屁股的大理石上
     
在你屁股的大理石上我刻下了我的墓志铭。
现在我们已经分手,我的死亡已不再属于我。
你带着我的死亡和你一起过活。


胡续冬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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