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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保罗·策兰:从存在到他者

保罗·策兰:从存在到他者

Celan, 1945






[法]埃马纽埃尔·列维纳斯 著
王立秋 试译





为保尔·利科而作

……所有事物都少于
它们之所是,
所有(是)更多。
        (保罗·策兰)





朝向他者


“在握手与诗之间”,保罗·策兰给汉斯·本德尔(Hans Bender)写信时提到,“我看不出任何基本的差别。”这里,诗,语言的顶点,被还原为叹词的层次,一种表达的形式,跟对邻居使眼色、示意(a sign)没什么区别!示什么意(a sign of what)?生命,还是善意?合谋?还是什么意都不示,或者说,示的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合谋的意:言之无物的言。抑或,它示的就是它自己的意(它就是它自己的符号):主体发出这个符号的信号(主体示的就是这个意的意)——在这个符号完全成为符号时给出符号的意。没有启示的基础交流,话语重言的初始阶段,对著名的“说话的语言”,著名的“die Sprache spricht”的笨拙地闯入:乞丐进入“存在之家”的入口。

事实是,保罗·策兰(尽管如此,海德格尔还是能够以某种方式对策兰在德国的滞留进行了赞美)[1]告诉我们,他缺乏对在存在中构成这个世界的某种语言,对类似前苏格拉底时代的存有的语言(physis)之能指的理解;因为策兰把语言比作在群山间“如此美丽”的“路”,

路的左边开满了百合,其繁茂的景象,只有这里才有,右边,是匍匐风铃草,这里,还有石竹,姬瞿麦,在不远处升起……这种语言不为你也不为我——那末,我就会问,这种语言为谁而舍,为大地,并非为你,我说,它被设亦不是为我——一种永恒的语言,没有我也没有你,只有他,只有它,你看到了吗,只有她,这就是全部。[2]

一种与人无关的语言。[3]

那么,事实上,对策兰来说,诗,正处在那个前-句法和(当然,正如今天所必需[de rigueur]的那样)前-逻辑的层次上,但这也是一个前-披露的层次:在这纯粹碰触,纯粹接触、掌握、握手的时刻——这,也许,是一种给与的方式,一直上升并包含给与的手。一种为接近而接近的语言,比“存在的真理”的语言——它很可能就承载并维持着这种语言——比众语言中的第一个更古老,它是先于提问的答复,是对邻人的责任,由于这种语言的为他(for the other),它也是给与的整个奇迹。

诗“在它假设可以到达、可以解放,也许,还未被占用的那个他者面前跳出一的界限”。在《子午线》(The Meridian)[4]中,在这个陈述周围,一个文本被建构起来,在这个文本中,策兰给与我们他能够感知的一切自己的诗学运动。这是一个椭圆形的,重典(暗喻)的文本,为在中断中为他的他者的声音放行而频频地自我中断,就像两个或更多的话语叠在另一个话语之上,以一种奇特的连贯性——不是对话的连贯性,而是被织进某种对位(这种对位,构成了策兰诗歌的纹理结构——尽管这些话语本就是旋律的统一体)的连贯性共存一样。

诗走向他者。它希望发现被解放的、未被占用的他者。诗人独个儿斧凿词语珍贵材质[5]的工作,是一场“从他(者的)幕后赶出一种面对面(的关系)”的运动。诗“变成对话,并常常是一场充满激情的对话,[6]……会面,通往警觉的您的语音的通道”[7]——布伯的范畴!那么,这些范畴会不会受到如此精彩的评注的偏好,这些注释,庄严地承自神秘荷尔德林,特拉克尔和里尔克身上(背负的)神秘的黑森林(Schwarzwald),把诗艺描述为对世界,大地与天空之间的空间的开放?它们又有无可能为客观现实(Objectivity)的星际空间中,(对)结构的贮藏所青睐?巴黎的诗人,几乎感受不到这种不确定性,如此被贮藏的存在的好运或厄运——无论如何,这些人也承认,心与灵魂属于同一种结构性的客观现实。在先锋派的诗论中,诗人并无个体的命运。对于这些人来说,无疑,布伯是受到青睐的。个人回忆(the personal)是诗的诗意:“诗言说!(它言说它)自己的时代……言说那在本质上与之关涉的独特环境。”[8]个人回忆:从自我,到他者。但保罗·策兰令人窒息的沉思——敢于依据列夫·舍斯托夫,从瓦尔特·本雅明论述卡夫卡和帕斯卡尔的文本中对马勒布朗士进行征引——并不服从于任何规范。我们必须对他进行更切近地聆听:言说我的诗,(也在)言说“涉及另一个人;完全他者的东西”;它已经在“与”另一个人说话,“与”将(与之)亲近,“非常亲近”的“另一个人”说话;它“在那个‘他者’的面前跳出单一的界限”[9],我们已经“远远在外”,已经处于“乌托邦的澄明之中。[10]诗意在我们之前。诗,也燃烧着我们落脚的地方。”[11]


超越性


因此,这场运动可以描述为从空间到非空间,从此(here)到乌托邦的运动。显然,在策兰论及诗歌的论文中,存在一种思考超越性的努力。[12]诗——转化为纯粹必死性与死的文字的无限。[13]矛盾不仅在于死的文字的无尽的探索;它在金属锑(antimony,这个词的拉丁原意为“反对僧侣”)中存在,在这第五十一号元素中,超越性的概念本身得以展现——越过存在内部开启的裂口,而飞跃者的同一性本身,就对此存在强加了一种拒绝。为了超越自然甚至超越存在,死,难道不是必需的么?或者说,诗可能允许“(主格的)我”与自身分离么?用策兰的话来说:即发现“这样的一个空间,其中,个人,在抓住对己而言的陌生人的时候,现身。”[14]诗没有走向他者,“转身,面对他”,推迟它的狂喜,(使之)在此过渡期间“变得更加强烈”,而策兰如此模糊暧昧的语言,没有“执意在自身的界限上存留”么?为持续,诗,不用延续其敏锐,或者,用策兰的话来说,“为从其‘已经-不再(already-no-longer)’持续到它的‘依然-在此(still-here)’,(诗就不需要)自我取消……(不需要)持续地自我推迟”么?但对这个依然-在此来说,诗人,在他通往他者的通道中,并没有保持住他引以为傲的创造者的主权。用策兰的话来说:诗人“从他存在之方向(orientation)的角度言说,从造物宣告自身的方向之角度言说……写它(诗)的人,仍然专注(献身)于它。”[15]单一的(主格)我的去-实体化!把自我完完全全地变成一个符号,也许,就是这样。[16]够了,那些对创造者壮丽的模仿!“让我们停止与普爱特(Poiein,即创造)和其他废话的纠葛”,策兰在给汉斯·本德尔的信中如此写道。一个承认他者的姿势,一次握手,一种言之无物的言——这些东西发出的质询(和要求)要比它们携带的信息重要得多;它们的重要性,来源于它们(发出的)专注!“专注,如若灵魂纯净的祷告”,马勒布朗士在瓦尔特·本雅明笔下如此之多的,意料之外的回音中如此说道:极度的感受性(receptivity,接受能力),极度的赠予(donation);专注——一种不分神的意识样式,也即,一种无力通过黑暗的地下通道逃逸的意识样式;完全的光照,不为看见观念,却为阻止潜逃而投射的亮彻四野的光照;失眠(即,良知)的第一意——在形式、影像或事物的任何表象面前的,责任的公正。

事物,这一诗性之言的所言之物,确会显现,但它们只在把它们作为这场运动的形象(figure)而带向他者的运动中显现。“所有的事物,所有的存在,在它们走向他者的同时,对诗,对那个他者来说,都是形象……它可能集聚在大声发出召唤、给它名字的我的周围。”这种为他者(式)的离心运动——它可能是存在活动的中轴么?还是存在的断裂?抑或,其意义?对他者言说的事实——诗——先于所有主题化;而正是在这种行动中,质(qualities)才自我集聚为事物。但诗,通过这样的方式,把它的他异性留给了真实——而纯粹的想象,则从它身上撕去了把它的他异性;诗“让他性的本己(otherness’s ownmost)也发出声音:(它是)他者的时间。”[17]

朝向他者的出走,是出走么?“走出人(man)——去又步入一个导向人性(human)的领域——的,偏心(excentric)的一步。”[18]就像人类(humanity)是一个在其逻辑空间(其外延)中允许某种绝对的决裂存在的类(genus);就像在走向他人的时候,我们超越了人性,走进了乌托邦。就像乌托邦不是梦想和许多可憎的胡言乱语,而是一种人在其中自我展示的“清除”:“乌托邦之光……人?造物?——(它们)在这光芒中。”[19]


乌托邦之光


这不寻常的外在并非另一方土地。在艺术纯粹的陌生(strangeness)与存在之上诸存在的开放性之外[20],诗又迈出了一步:陌生,即陌生人,邻人。没有什么比另一个人更陌生或外异(foreign)的了,也正是在乌托邦的光芒中,人,才把自我展示。在一切扎根性(enrootedness)与一切寓居之外:作为本真性的无状态性(statelessness,失家状态)!

但这历险的惊奇——其中,(主格)我把他自己献给了在非空间中的他者——在于回归。不是作为被召唤的单一者的回应的回归,而是经由这场并不回转的圆环,这种完满的轨道的循环,这种子午线——在它无终点的终结中,它,对诗进行了描绘——的回归。就好像,在走向他者的时候,我遇见自我并把自我植入一片土地并从此之后成为土著,而我,也被剥夺了我同一性的一切重量。故土,并非出于扎根,出于第一次的占领;故土也非出于出生。故土,或者说,应许的土地(是什么)?在它的居民忘记那循环的旅途——这旅途,使这土地与人们相熟——,忘记他们的漫游——不为风景的变换,而是为去-异教化而进行的漫游——的时候,它,会不会把他们给驱逐?[21]但为通往他者的运动所证明的居住,本质上,是犹太教的。

在策兰的书写中,犹太教并不是一种图片化的特殊主义,或一种家庭的民俗传统。显然,在这位诗人的眼中,希特勒(《密接和应》[Strette]中,二十页的“密接和应”的主题,哀歌的哀歌,这里要感谢让·大卫[Jean Daive]可敬的译文)治下,以色列的激情,对一切短命的(tout court)人类来说,特别重要,由短命的人构成的犹太教,是极度的可能性——或不可能性。这是与存在的预示者、信使或先知的纯真的决裂。是这个不为穿越黑夜提供休息场所,却为之提供为乞丐手杖敲击的石块的世界的开裂,在矿藏的语言中回荡的开裂。是存在之床上的失眠,是卷曲并遗忘自我的不可能性。是向世界的世界性之外的驱逐,借贷自身所有之物者的赤裸;对自然的无知无觉,“对于犹太人来说,就像您熟知的那样,他所拥有的,真正属于他的一切,难道不是借来,贷来,永远也无需偿还的东西?”这里,我们再次走在百合与石竹夹道的山间。那里有两个犹太人,或者说,一个悲剧地与自身分离的犹太人。“但他们,第一代表亲,并没有眼睛”,或者,更确切地说,一道帷幕掩盖了所有客体的表象,“因为犹太人与自然是两种,总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即使在今天,即使在此地……可怜的百合,可怜的石竹!……可怜的事物,你们不在站立,不在繁盛,七月,也不是七月。”而这群山,黑格尔曾说到的,与屈服与自由同在的群山:“因此它是?”策兰写道:

大地在这里倒塌,一次,两次,三次,然后在中间打开,中间有水,水是绿色,绿色是白色,白色来自甚至更高处,来自冰川。[22]

在这种被称作山脉的大地之倒塌的沉默与无意义之上,在这种沉默与无意义之外,为中断手杖敲击岩石的声音,为打断这种噪音与峭壁的回响,(人们)需要的——与“这里使用的语言”相对——是真正的言说。

对策兰来说(然而,却是在一个马拉美不能想象的世界中),诗是绝妙的精神行动。一种既不可避免又不可能的行动——因为“绝对的诗并不存在”。绝对的诗,值得并不是存在的意义;它不是荷尔德林人诗意地栖居于大地(dichterisch wohnet der Mensch auf der Erde)的变种。绝对的诗言说的是所有维度的缺陷;它“沿着不可能者(the Impossible)的不可能的道路”[23],走向乌托邦。不多不少,正好实存在。“绝对的诗:不,确实,它不,不可能存在。”[24]策兰唤起的,是不可实现的理想?那将是一种很难证明的,无偿的、容易得出却又毫无价值的阐释。他暗示的,难道不是别于那些坐落在存在与非存在的界限之间的必死性的另一种必死性?他难道没有暗示:诗本身,就是存在之外的,前所未闻的必死性?子午线:“像言说那样,非物质,却又属于大地。”[25]“不可规避的质问,前所未闻的推测……出自最不自以为是的诗。”[26]不可规避者:美丽者的游戏次序,概念的游戏,以及,世界的游戏中的中断;他者的质问,对他者的寻觅。一种寻觅,把自我以诗的形式献给他者。一曲在给与中,在为他者的单一者,在意指的能指中升起的颂歌。一种比本体论,比存在的思想还要古老的意义,一种为知识与欲望,哲学与利比多所预设的意义。





[注]译自埃马纽埃尔·列维纳斯(Emmanuel Levinas):《保罗·策兰:从存在到他者》(“Paul Celan: From Being to the Other”),载《专名》(Proper Names; trans. Michael B. Smith, London, The Athlone Press, 1996.),第40-46页,第174-17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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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列维纳斯对策兰的阐释常与他引用的法译用词有着切近的联系,我选取译文时主要依据的也是法文的译本,当然,译文同时也参照了德文原文,有时也往德文的方向作了调整。在下面的注释中我将给出给出罗莎玛丽·沃德罗普(Rosemarie Waldrop)的英译本(《保罗·策兰/诗文集》[Paul Celan/Collected Prose; New York: The Sheep Meadow Press, 1986])的对应页码,缩写为RW,尽管我极少——几乎没有对它进行逐字的引用,然后,我会给出策兰原文(《保罗·策兰文集卷三》[Paul Celan, Gessammelt Werke, vol.3; Frankfurt am M. ain: Suhrkamp, 1983])的页码,缩写为PC。——英译注。]
[1] 根据我在这些话语中获取的确实的证词,这几次拜访,每次都“深刻地改变了他(海德格尔)”。
[2] RW 18; PC 169ff。
[3] [关于另一个对与人无关(或者说“中性”)的语言的评论,参见131页及以下。——英译注]
[4] RW 44; PC 197。[法文译本写作:“Le poem va d’une traite au-devant de cet autre qu’il suppose à même d’être rejoint, dégagé——délivré——vacant peut-être …(诗在这个假定同时被追上,被解除约束——被解放——也许无主……的他者面前走出一的旅途)”。列维纳斯引用的是安德烈·迪·布歇(André du Bouchet)的法译《山间对话》(“Entretien dans la Montagne”),载《子午线》(Strette; Paris: Mercure de France, 1971)第191页。这个译本与罗莎玛丽·沃德罗普的译文出入很大,且对列维纳斯的阐释来说必不可少。策兰1960年讲话的的与原文——在我看来,原文似乎证实了布歇的翻译——如下。诗“hält unentwegt auf jenes ‘Andere’ zu, das es sich als erreichbar, als freizusetzen, als vakant vielleicht, und dabei ihm, dem Gedicht… zugewandt denkt.(不断进入那个“他者”,走向那个本身是可到达的、免于束缚的、可能空闲的他者,在他周围,诗……转向)”——英译注。]
[5] “材质问题”,策兰在给汉斯•本德尔的信中写道。
[6] RW 50; PC 198。
[7] RW 53; PC 201。
[8] RW 48; PC 196。
[9] RW 48; PC 197。
[10] RW 51; PC 199。
[11] RW 45; PC 194。[引用的最后一句在策兰那里就是法文。它的意思是:“诗,也冲在我们前方。”——英译注。]
[12] 通过诗歌的超越性——这是认真的么?毕竟,它(超越性)是现代精神,或者说,现代理性主义的一个特征。伴随事实的数学化——通过把事实上溯到形式的层次——而来的是通过降至感情来实现的,智性的(康德意义上的)图式化(schematization)。形式的、纯粹的概念,在放到具体、不纯的东西中验证的时候,会发出不同的共鸣(或推理),并承担新的意义。理解的范畴对时间的暴露,当然限定了理性的权利,但它同时也在数学逻辑的基础上发现了一种物理学。实体的抽象观念成为物质持存的原则,而共同体空洞的概念,则成为互惠性互动的原则。——在黑格尔那里,辩证的形象难道没有通过在人类历史上的积极活动精确地对自身进行了描绘?——胡塞尔的现象学难道不是在可感的主观性未被怀疑的视野内图式化实在的一种方式?就像形式逻辑回指主观性的实体化那样,知觉与历史的世界,就其客观性而言,受到了抽象的指控,如果还不是形式主义的话——并且,这个世界,成了通往意义地平线之发现的重要领导,在以一种,它开始用真实的意义来意指。在阅读近来非常有趣、非常美妙的,阿尔封斯·德·瓦埃朗(Alphonse de Waelhens)——对于他,胡塞尔和海德格尔都不曾有所隐瞒——关于精神病[La Psychose](Louvain/Paris: Nauwelaerts, 1971)著作时,我获得了这样的印象,即弗洛伊德主义除把现象学的可感(就其影像、对立、集合和重复而言,它仍然是逻辑或纯粹的)归为一种终极的感情外什么也没做,在这种感情中,性别的差异,特别地,决定了图式化的可能性,而没有这种图式化,可感的意义将仍与《纯粹理性批判》之前的,外在于时间延续性的原因的观念一样抽象。这整个就是潜伏在纯粹概念的数学联结与形而上学游戏中的一出戏。纯粹理性批判永续!
[13] RW 52; PC 200。
[14] RW 46; PC 195。
[15] RW 49; PC 198。
[16] 西蒙娜·薇依能够如此写道:“天父啊,从我身上撕去这身体与这灵魂吧,把它们制成你的物,最终让我除这撕去本身外一无所有吧。”
[17] RW 50; PC 199。
[18] RW 42-43; PC 192。
[19] RW 51; PC 199。
[20] “Doch Kunst ist Eröffnung des Seins des Seienden.(技术,乃存在者之存在的入口。)” 海德格尔,《形而上学导论》(Einführung in die Metaphysik; Tübingen: Max Niemeyer Verlag, 1953),101.
[21] [参见《利末记》(Leviticus) 18:28。——英译注。]
[22] RW 19; PC 169-170。
[23] RW 54; PC 202。
[24] RW 51; PC 199。
[25] RW 55; PC 202。
[26] RW 51; PC 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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