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神女小招》

本帖最後由这样於 2015-4-27 05:01 編輯

《神女小招》
渐渐地。立在土地庙边，与小招相遇
两个人的世界。中学教师的我和当神女的她
她说话的声音照样柔和，祥和的目光有点可怕
剧变，空气已经摧残了她原来的形状
村口的枇杷树，我们的快乐，一起在树上摘过黄枇杷
时光后面，摘不走的墓地，黑的嘴巴有三颗牙齿
那个黑影站在面前，愈发妖娆
没有月光，没有星光，也没有树影的扑簌
只有指缝间掉下来的日子，仿若前世
小招，我们是好姐妹，一起吃杨梅
还有月亮，你一口能咬多半个
疼痛的月亮只有第二天晚上全身而出
我爹爱我，把我送到岭南的城市读大学
她爹死了，小招像是落花，飘落到这个城市当神女
起先，她的身影穿梭在一个鞋厂，流水线上
日本的老板，豪壮的机器把她压成一只小虫
寝室里的姐妹去当神女了
阿妈病倒，阿弟上学，神奇的城市召唤她进入另一个世界
“小招，来吧，来了，一切搞定”
陌生的世界，喘息，撕裂，碰撞，人影憧憧
这也是一条生产线，一条由乳房和大腿组装成的机器
产品是城市上空没有鸟类，电子夜莺，销魂的呻吟
小招由初试到操作熟练，就像用钻机在鞋底上打眼
她已经学会做一个演员，身体再痛，也要装着快活
把那些雄壮的大象料理得疲软如泥
把自己的青春焖进茶壶里发酵，穷人没有青春
时光在变大，她在变小，由一条小蛇变成一条酱红色的蚯蚓
她把自己潮湿的身影印在红色的钞票上
红色的钞票支撑了阿妈看病，阿弟升学，读到大学里的计算机
容易淡化的日子，我们同居一个城市，我上学，她卖身
我去大学找她的阿弟，年轻人说，姐姐死了
我在课堂学习诗经上的关关雎鸠
她在洗发店进行她的在河之洲
在男人之外，她的洲里有她喜欢的杨梅树和小河流水
河里的鱼虾、荷花、还有载着少年的小船
“你还想念村口的那个放风筝的男孩吗”
她空洞地摇摇头，这是她回答问题的最好方式
小招是我心的隐痛，大学毕业，与男友说起小招
男友叹息，带一些钱去看她，想帮她从良
第一次进入她另外的“村庄”，暗色的房间和暗色的床铺
是她的休憩和工作地，床头贴着两张杨梅树
树木的枝叶已经干枯，浅浅地绿藏在意念的深处
小招很慌乱，赶紧往床底掩藏避孕套
给我俩倒了一杯水，又倒掉了，说自己的手賍
我认真地把一只干净的苹果放在她的掌心，小招，从良吧
她说，“晚了，除了做这个，我已不会做别的。”
她还说，她也要结婚了，丈夫是鞋厂的打工仔
幸福者和不幸者同在一个天空之下
我和男友结婚，住进自己的家，邀请小招
小招带来她的丈夫（并没有领结婚证）
一个头发贼脸色苍白没留胡须的年轻人
小招有点兴奋，脸红得像多年前的那个女孩
他俩谈今后的生活，至少不再从事这样的工作
“他在鞋厂做工，我们买个冰柜，我卖冰糕”
我们那天喝红酒，红葡萄把我们带回了少女时代
一条小河的后面还有小河，她的河水干涸
她从来不再说阿妈和阿弟，说他们也死了
我当教师了，偶然去看小招，没见过雪白的冰糕车
我已知道她的丈夫失业，她重操旧业
她把她的出租屋作为生产线
用温热的身体抚慰长年在外的打工者
她不和他们谈酬金，价格随便
她开始工作的时候，丈夫会出门回避
半小时后必定回来查数钞票，会抱怨小招要的太少
小招安慰了打工者，还要安慰自己的丈夫
这时候的身体已枯干，如稻草
她只想睡觉，在梦中游回出来的村庄
小招的出租地有小广场，有纪念碑
飞来飞去的燕子没有告诉她家乡的模样
小招得大病了，好了，只是失去了水灵和弹性
打工的兄弟们开始对她敬而远之
她知道该回了，回到自己的出生的村庄，或者一棵树里
村庄已变得陌生，阿妈用她寄回的钱盖了新房子
不让进门，只好去当年的老房子里栖身
阿弟骂她是魔鬼，不该再回这个村庄
她不是回家，她只是需要一个棺材
除了这个村庄可以作为棺材落脚她
世上哪里还有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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