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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伊利亚·卡明斯基的诗(明迪译)

伊利亚·卡明斯基的诗
明迪 译
选自卡明斯基第一本小诗册《音乐疗法》
译文原址:
http://blog.sina.com.cn/s/blog_6e026c070100ncnf.html

音乐疗法

[致奥西普·曼德尔施塔姆的哀歌]
  
[一位现代奥菲斯:他被送往地狱,再也没有返回,他的遗孀搜遍了地球六分之一,她紧紧抱住装满他诗歌的碟子,夜里背诵,以防止愤怒女神带着搜查令发现了它们。]


当这页纸上仍然还有一些光线时,
他带着妻子穿着陌生人的外衣逃跑了。
衣服上有些汗味;
一只狗在追踪,
舔他们走过和坐过的地面。

在厨房,在楼梯,在马桶上,
他将向她展示通往沉默的路,
让收音机自言自语。
他们关掉灯,做爱,
但邻居有望远镜,
而他也看,灰尘落在眼皮上。

这是1930年:圣彼得堡是一只冰冻的船。
大教堂,咖啡馆,他们搬迁到
涅夫斯基大道,因新政权
找他们的茬。


[在克里米亚,他召集富有的“自由派”,对他们严厉地说:在审判日,如果他们问你是否理解诗人奥西普·曼德尔施塔姆,就说“不”。是否喂养了他?—— 你必须回答“是”。]


我大声朗读我在地球上的生命之书,
然后坦白,我爱柚子。
厨房里:人们举杯,
品尝伏特加;香肠。
我,一个穿白衬衣的男孩,用手指
蘸甜蜜。母亲为我擦洗
耳根。我们说了许多
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也就是说:这是八月,
八月!树上的光影,充满愤怒。八月
将语言填满我们的手心,闻起来像烟熏。
此刻,记忆,倒啤酒,
把盐撒在杯口,给我写信
的人,拿去你想要的吧:
一枚金色的硬币,置于我舌头之上。


            (云彩的弟弟走来,
            他穿深绿色的裤子,未刮胡子。
            大教堂里:他双膝跪下,祈求“幸福”!
            他的话语在地板上,死鸟的骨骸。)


我爱过,是的。我洗手。述说
我对大地的忠贞。而此刻死亡,
这美男子,正数我的手指。

我逃亡,被捕,再一次逃亡
被捕,再逃

再被捕:在这首歌里
唱歌的是一个瓷娃娃。

诗歌就是自我,而我抗拒
这个自我。在别处:

圣彼得堡像一个迷失的青年
站立在那里,

它的教堂,船只,绞刑架,
加快我们的生命。


[1924年夏天,奥西普·曼德尔施塔姆带着年轻的妻子来到圣彼得堡。娜杰日达正像法国人所说的“可爱而迷人”。一个偏执狂?他当然是。他把一个抱怨他没有发表作品的学生掀倒在楼梯上,吼到:萨福发表过?耶稣基督发表过?]


诗人是一种声音,我说,就像伊卡洛斯
坠落时自言自语。

是的,我的生命如风中的碎枝
击打北方的大地。
此刻我写一部雪的历史,
灯光沐浴着
划过纸面的船只。

但在某些下午,诗共和国开启,
我害怕没有生活过,死了,没有活够,
以将这狂欢化为元音,倾听
清晰的圣经般的演说拍打出浪花。

我读柏拉图,奥古斯丁,读他们音节中的孤独,
而伊卡洛斯不停地坠落。
我读阿赫玛托娃,她丰韵的重量将我绑在大地,
山坡上的坚果树呼吸着
干燥的空气,日光。

是的,我活过。国家把我的脚吊起来,我看见
圣彼得堡的女儿,天鹅,
我学会飞鸟阵列的语法,
永远落在普希金大道,而记忆
坐在角落里,用海绵将我擦掉。   

我犯过错,是的,我在床上
将政权与我的女友
相比较。
政权!一只傲慢理发师的手
在肌肤上剃干净。
我们大家围着他欢快地跳舞。


[他坐在椅子的边缘,大声梦想美妙的晚餐。他不在办公桌上,而在圣彼得堡街头,写诗;他热爱这样的意象:公鸡用他的诗撕开雅典卫城墙下的夜晚。关在牢里时,他拼命在门上敲打:“放我出去,我生来不是坐牢的。”]


生命中有那么一两次,一个男人
像苹果一样被掰开。

剩下的是声音
撕开他的身体

一直撕到中间。
我们看见:淫秽,惊骇,泥土,

但有种形式的快乐
总是
多于一种沉默。

——在此地与涅夫斯基大道之间,
岁月,鸟儿一般地,伸展,——

为他祈祷吧,
那为面包和土豆而活着的人,

一群狗在每一条街上
背诵他的诗。

是的,数一下“三月”,“七月”,
用一根线把他们织在一起——

是时候了,上帝,
用这些词语紧紧压住你的沉默。
                       
                       *

——故事是这样说的,一个人逃亡
又被抓进

夜晚的书写里:
做爱之后,他坐在

厨房地板上,睁大眼睛
讲述上帝的空虚,

而我们就是由这样的意象构成的。
——他失业了——在银餐具

和灰尘中,亲吻
妻子的脖子,直到她肚子抽筋。

人们会想到一个小男孩
用舌头将音节

铺展在女人的皮肤上:这些诗句
完全由哑音缝起。


[娜杰日达从书上抬起头来说:奥西普、阿赫玛托娃和我站在一起时,曼德尔施塔姆突然欣喜地融化了:几个小女孩从我们身边跑过去,想象她们自己是马。第一个停下来,不耐烦地问:“最后那匹马在哪里?”我抓住曼德尔施塔姆的手,不让他走过去;阿赫玛托娃也是,感觉到危险,低声说:“不要跑开了,你是我们最后的马。”]


——我死去时,赤脚走遍我的祖国,
在这里冬天筑起最强大的
孤独,拖拉机闯进半人半马王国,
驰骋于白话语言:
我二十三岁,我们生活在茧中,
而蝴蝶交配。
奥西普把手指伸进火里;
他早起,穿着拖鞋
四处走。他写诗很慢。祈祷者们
在屋里倒下。飞蛾
在窗外看他。当他的舌头
划过我的皮肉,我看见
他的脸在下面,
我看见痛的清晰
——娜杰日达如是说,
她站在橙色的光线里,
双手安详,自言
自语:
亚伯拉罕、伊萨克、雅格布的神啊
在你的善恶尺度上,
放一盘温暖的食物。

               *

我丈夫从沃罗涅日
回来时,嘴里
藏着一只银勺——

他梦到,
独裁者沿着涅夫斯基大道跑
像狼一样追踪他的过去,
一只睁眼睡觉的狼。

他相信人性。他无法
将自己从圣彼得堡中
拉回,治愈。他在心里默诵
死者
的电话号码。

哦他低声说!——
未说出的话语变成岛屿的痕迹。
他煽了托尔斯泰
一耳光,好啊。

他们抓走我丈夫时,每一个字
都消失在书本里。
他们看着他
说话,元音上有牙齿的印记。

他们说:你必须让他独处,
因为他背后
已有石砖囤积,落下。


[奥西普有着浓密的睫毛,直到他面颊的中央。我们走在普利西斯坦卡大街上,谈论什么我已记不清。我们转到果戈理大道,奥西普说,“我已为死亡做好准备。”他被逮捕时,他们搜索诗,弄得满地都是。我们坐在一个房间里。墙的另一边是一个邻居家里,有人在弹夏威夷吉他。我亲眼看见搜查者发现了《狼》,拿到奥西普跟前。他微微点头。离开时他亲吻了我。他是在早上七点钟被带走的。]


在视野的每一个尽头,曼德尔施塔姆
站立着,手里捏着土块,扔向
路过的行人。你会认出他的,主说:
——他讨厌沙皇村,
马雅可夫斯基说:“别念你的诗了,你不是
罗马尼亚交响团。”
和谐是什么?它纠结
又被解开;娜杰日达说,雪落进她身体里,
她听到全身都是小鸡的声音。

娜杰日达,她的是与否总是难以
分辨。她跳舞,裙子卷在大腿间,
光线加强。   
在每个房间的
四个角落里:他与她做爱,耳垂,眉毛,
日子编织成结。
他穿过她的厨房,抚摸家具,
头上有一个小螺旋桨

随着他说话而转动。室外,
一个小男孩对着树撒尿,一个乞丐
训斥他的猫——那个1938年夏天——
墙壁热烘烘,日头打在
城市的砖墙上,
“这个爱屈服于威权的城市。”
在每一个视野的尽头,他用牛奶擦她的脚。
她敞开身体,躺在他腹部。
我们将在圣彼得堡相见,他说,
我们已把太阳埋葬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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