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雪昼吃橙子（外几首）

本帖最後由这样於 2016-6-16 00:02 編輯

《漫长的心》
我们的心通过胳膊伸展，指向远方
阳光只在亡者的瞳孔里枯黄
因为沉默，青铜人嘴唇和下颚最先锈蚀
天空的尾鳍正在承受大地的挤压
我们的心等待不再轮回的生命。如同一台挖掘机
等待被任命
日历上坍塌的春天啊
那是古代一次次竖起的城墙
我们隔河对坐，推测古人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们往河心抛小石子，就像神仙往夜晚抛流星
我们体内一只心形孔雀飞走多年
《小猫的浅笑》
立春过后天气变了颜色
我的风衣鼓动，在衣橱，而且悄悄飞往
不同年代。像不同的目标被采撷，被撞击
我的小猫在我的两肋飞舞
在我的瞳孔里晒太阳，嘴角叼着
无法命名的事物，永不阑珊的日子，篱笆上
有披着灰尘的翅膀，形成蝉，蝶或蜻蜓
现在披着白雪。好像一丛手指
指点天空深处，那里有什么值得的事物
或者我丢失的，遗忘的事物
或者仅仅是一种没有登记在册的种种可能
我参考小猫的浅笑为你造像
就像立春过后，积雪一点点融化
雨水洗濯灰黑的底片，青草到处走动
《指鹿为马》
再也不是赫尔博斯的图书馆了
那些树和它的经历是书的页面
印在夏天的蹄印是鹿还是马无足轻重
狗鱼悄悄上浮
鲶鱼甩动人类的眼泪
离子化的烟继续流淌，在大海深处
我们到咸阳去，穿过史记和战国策
我们边走边分叉像飘舞的道路
注意寂静的山谷，化石的桃花钻出地面
敲打我们影子的马镫
一只拥有鹿群的马镫
我们转身，做脱离地球的准备
从阔别里取出飞行了两千年的翅膀
《守住春天》
这是柳泉北路，红莲湖像它的精囊
储满了紧张的液体，而那冰雪斑驳的土地
充满夏天的纤维，红血球为绿血球伴舞
啊航行。那寂寞的车灯使白昼感到微微愧疚
我把影子和我同时拖过一片人造沙滩
水边错落的巨石，俯身，太阳从石头中间穿过
如同神秘的复活岛石阵。我以此校对时间
所有草木都在屈身抓取地下的珍宝
他们藏匿的太深，以至枝条厌倦弯曲
我走上那条只能东西摇晃的索桥
啊航行，如同冬天和春天片刻眩晕，彼此抓住
《通往回家的路》
我走在任督二路交叉地上
四周积雪总是保持最后的舞姿。我把楼顶那间房子
看做是窗外。我坐在一只有铁篮的秋千上
我的心好像一个未谙世事的孩子
秋千摇晃，模仿我说：爸爸，抱！
人们全都抱着一捆芹菜回家
全都走过我身边鹅卵石小路
好像我背对他们，悄悄分給他们不同的格子
那是摆动沙发和茶几的旷野
一条住满鳄鱼的河流流经所有格子
他们怀抱灰色小花的芹菜
我和他们的共性。这是拱桥，是渡船
是正在楼缝中挣扎的斜阳
是渴望飘起来的地面，正如我那破旧的地毯
皱巴巴的旷野。而我靠在涂满云朵的墙壁
《冬：宁静淡泊》
我的桌面与结冰的湖面平齐
每次推开玻璃窗都是为了吸收
远远而来的甘甜的寒意
我骋目一片不规则墙壁，上有高雷
泛舟的赤壁赋。张广袖说给我背后的墙壁
种一些绿萍和荷花
按摩我疲倦漫长的背影
我沾满墨汁的右手，与左手相握
意味着我又长出了鳞翅，从书房
蹦跳到客厅。我在这里曾会晤屈原和李白
这两个名字都是网名
傍晚，我开始喜欢台灯
到深夜，我的喜欢达到高潮
然后我就心安理得让它熄灭
现在正是傍晚，湖面推开我的窗子，回来
《雾来，雾去》
早晨我有推窗剃须的习惯
片刻，关窗已晚。迷雾汹涌而来
我听见她在喊我，就像另一个夏天的花朵
在喊我。我转身。家具和墙壁全都消失
我不得不坐在地板和土地之间
迷雾萦绕，像我的皮肤和心跳驱使的光环
我轻轻摇曳，摇曳，我耐心等待
她从卧室走出来。我隐约感到她经过下一个夏天
走向那扇推开的窗子，轻轻合拢
《红莲湖畔》
1
我惊奇这些水从哪里而来
一棵棵彩虹和高压线是怎么消亡的
但高压线为何消亡又幸存
我喜欢那些挂着胸牌的树木
有椴木，楠木，国槐，耳熟又无法记得
他们在湖边成为枝叶纵横的树
这里是桓台最接近赤道的地方
热带植物朝这里跳跃，但更多是寒带物种
松树和柏树，发出墨绿的射线。而火炬树的火焰
埋在自己冰雪和泥土混合的脚下
2
去夏，我和你的影子在这里结伴漫步
你让我抚摸你的翅膀，我触及你的荆棘裂纹
人们朝向冬天，炫耀醉心的悬崖
我坐在人造沙滩上，在巨型遮阳伞外面
你的影子在巨型遮阳伞里面
很快恢复白皙，柔婉
啊夏天，有些年份没有夏天，但去年有
3
迎春花凋谢后，不声不响，勾勒着
自己的身躯，蚂蚁在上面练习奔跑，飞翔
园林工人正在午餐，塑胶水管倾注芍药地
那些芍药是否真的足额存在
永远是一个谜。我的脚步像两只船桨
搀扶而过，一只按图索骥的燕子
也许来自三亚。低掠湖面，继续北行
一块石头住下来，在我到来之前
我打开石头朝向大地的窗子
蝉和蛩的嫩芽汹涌而出，它们热恋人类的红血球
4
鸿嘉星城的倒影，密集而萎靡
像波浪的黑色果实，使湖水加深
夹在鸿嘉星城和红莲湖之间的
一个村庄，不得不向天空的深渊生长
啊那些停在夏天边缘的旅游车
上写“某某旅游公司”，任何一辆都是
前年带我天涯海角转悠的旅游车
那天，我说这些水是爱恨交织物，孩子们不信
他们跳进去，一阵阵扑腾，打闹
5
那横跨红莲湖的索桥，剧烈摇晃
迎面而来的保安人员，警告不要两人并行
但我的确是自己啊
我的烟雾航班停在一座座山丘后面
太阳借助其背面缓缓着陆，留下一簇
紧张不安的风云，四散翻卷
我走到南侧桥头，保安人员满脸惊讶
他们确认只我自己，犹如确认麻雀就是麻雀
6
六月二十三日，不可能存在的那种晴朗
而且为缩短我的身影，太阳从西侧地平线缓缓返回
为我在每克叶绿素上表演细腻的夹角
而那花红素开启自己的香槟酒，噗噗浇灌我的心跳
7
红莲湖西边长满青青芦苇
它们离斜阳更近。它们充满骄傲
他们从不徘徊，而是用叶片摆弄晚风、暮色
他们假装是镀金的秒针，沙沙舞动
这里该有一个十米高的拥抱
不，一百米。或者一千次手指漂过你的长发
如同地平线飘过瞳孔
啊这些芦苇，加冕时需要的线条
在天空行走，像悲欢离合在岁月里行走
8
我好奇这些水从哪里来
我撞击九次的青铜钟，像一捆取之不尽的麦穗
当游人稀少，装饰彩灯打开
我坐在岸边礁石上，目量哪颗星星离我最近
那颗星星属于我
一束光突然消失，仿佛一只装饰灯倒向我
9
八月十一日，音乐和细雨同时飘撒
我出去寻找这些水的来源
沿少海路一直往北，我的记忆无法倒掉的水
我命名为马踏湖，这是一个历史故事的谐音
那些忽而在的莲花在芦苇中间
仿佛鸟儿在鱼儿中间
它们有自己的天地。那些小船总想一笔带过
10
今天，大雪从离马踏湖面一厘米之处
摆动到红莲湖
我的脚印外面，有足音但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在野菊花偷窥的长廊，在长廊东西走动的惯性
一如我在，而这些雪如此纯净，安宁
像一座厌倦站立的塔，终于铺展在大地上
而夏天，夏天，像哑巴想说的话，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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