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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松爽 發表於 2017-7-20 12:38

在同一块大陆

[b]江水[/b]

总有滔滔的一江春水
总有啼鸣不息的白头翁
总有怅望的一个身影风吹不散
多少个年代了啊
那安卧着婴儿和血衣的一张木盆
仍然在江心飘摇
它为什么还不上岸
江水愈来愈小
而木盆愈来愈多
有的已经空了
它们为什么还不上岸

[b]松树[/b]

常常,黑夜里的一声长恸,会使人变换一个模样。
而人的塑造,是怎样一个漫长的过程?
犹如雪粒击打岩壁,春风吹拂泥土
悬崖松虬曲成一缕缕火焰,
在平原,更多的松树长成一盏盏安静的烛台。
[b]
逆着黄河[/b]

一车腐臭的鲍鱼,朝着阴户般的平原
疾驰。赶车人,最终混入陶俑的阵列。
负荆者坎坷于途。怀揣故国地图
踏上冒烟的官道。无人知道,他的
第一个居所是一口空棺;他的匕首内
藏着一场千年大雪。公元1938年夏
花园口,我的祖父,将一群牛赶入浊流
牛的弯角向西,仿佛雪山在望。
而夜晚,总有流星,逆着风吹草动
划过大理石的青色天际

[b]乙未初冬,与杨戬在江岸新城饮酒[/b]

时光薄如一面纸刃:
三十年前,我们在黄河岸边的小饭馆
吃麻雀肉,喝烧酒。深夜翻越
学校围墙,衣物被栅栏铁枪扯破;
三十年后,长江边的新城,小雪纷坠
我们喝啤酒,吃烧鹅。表情恍惚
纸页翻转。麻雀遮蔽了北方原野
天鹅依然飞不过雪中大江。
只是,我们飘摇的身体,仿佛
仍悬于一柱铁枪的尖梢。
江岸已微白,江水愈加幽暗
惟有踉跄,我们方能感知:
那薄宣般暗涌的表面,托起了
怎样两颗日益冷却的陨石之心?

[b]春雨[/b]

连绵雨水中老屋终于坍塌
那时候枣树刚生出透亮的嫩叶
老屋已十年没有住人,连老鼠也都重新安家
可我还是看见父亲赤着脚跑了出来
母亲紧挨着,抱着一床发黄的被褥
四个孩子,牵着手,冲在前面
我看见我,奔跑中不停磕碰着脚趾
血浑然不觉洒在地上。就像现在
县城里,我为女儿受伤的腿部抹着药膏
一家人安静地蹲在枣树下,看
夹心的土坯在冲洗中慢慢变软,走形
重新成为泥土。三十年前
母亲脱坯,父亲盖起了这座房子
老屋愈来愈矮。仿佛母亲一个人困在了里面
身体被挤压,变形,然而没有呼喊
枣树的浑穆的身影下,侧影清晰连绵
墨黑的雨水同时也带来了一丝清明

[b]平原上[/b]

十七岁,母亲对着棉花练习教书
紫色棉朵仿佛孩子们仰起的稚气脸孔;
老年,母亲穿过原野去一个个村庄布道
身边的植物们随风摇曳。她不知道,这些
棉花、苜蓿、红薯,这些飞蓬、青葙、婆婆纳
它们来自欧洲、美洲,来自印度、阿拉伯
她知道曾祖父吸鸦片而死,祖母于苞谷地产子
父辈们和邻村的男人曾为一块土地在瓜地械斗
葬礼如同节日。人们不停跪拜,颂经,
祷告。我倾听礼仪中的唢呐、琵琶、二胡
血液里有夷、戎、蛮、狄的交响……
而母亲只专注于手中的赞美诗,她一首首
将曲谱开出,唱熟,就像一个东方博士
脚步安稳地走在这沉默,坦荡,万物蓬勃的平原上

[b]我的花园[/b]

母亲是花园的最初建造者
她以土坯垒就了坚固基础
描出了条形叶子和五彩翎毛
栽下了摇曳的和煦植物
人至中年,我日益沉落,花园上升
我摸不到树梢颤抖的新叶
一株株树木悬在半空,根须垂挂
结着的虫卵,如一枚枚喑哑的铃铛
禽鸟的足掌云彩般踏落
一只黑鸟的尸体会随时坠下
头颅的眼白犹如残雪
我穿行于这疏阔花园
已忘记了性别和姓氏
只知道母亲居住在这里
她打造了一盏明灯
我走在这些光亮里
我靠吃光而存活

[b]在同一块大陆,给塞萨尔•巴列霍[/b]

我带你来到中国,巴列霍
不让你淋巴黎的大雨!
北方初雪一样将你灼伤
你的黑脚印,如一路呕出的肝胆

你遇到一位赶驴车的农民
满脸的皱纹仿佛黄土堆积
你加入送葬的队列,若一只鸠鸟
女人们认你做儿子,却仅牵牵你的衣角

你仍将在古老的监狱度过数月?
相识那些复仇的,偷越国境的,因抄书获罪的人
你看到的那株老梅,盘结的根茎
如一头黝黑而忧伤的印第安神兽

痛苦,我们每日的面包
撕碎的鸟依然在深夜鸣叫。捣碎的
男孩也终将长大成人。白山黑水连绵
重构成马丘比丘上升的沉默阶梯

我知道你留下了一首诗
一首中国之诗,苦难之诗
你想家了,同一枚高悬的苦胆
涂亮了低矮的屋檐,和远方寂静的修道院

你从黑石头上起身,走向泥泞的南方
诗人啊,这世界的孤儿,在同一块大陆
你仿佛又一次深埋了自己。追上那面
苍老的身影,踏入洞庭万顷明镜上的一页扁舟

李敢 發表於 2017-7-22 17:10

我看着你,戴着斗笠披着一件蓑衣,行走在暗黑的茫茫雨夜
也许前面有一盏灯,但祂尚不能照亮你脚下的泥泞
我从未担心过你将摔倒在泥泞,我知道你手握着一把细长的毒剑
支撑着你的脊梁骨。我不知道你将去往何处?何处是人的归途

李敢 發表於 2017-7-22 17:14

平原上,结的太匆促了,后面写的着实不够好  这首诗,展开得还不够充分

李敢 發表於 2017-7-22 17:17

马丘比丘,这个山名,该怎样翻译成汉语词呢

李敢 發表於 2017-7-22 17:19

你想家了,同一枚高悬的苦胆
涂亮了低矮的屋檐,


涂亮,这个词语的运用  ???

轮回的马 發表於 2017-12-2 12:42

入口好大,但甩出的又稍小了

但整体来说,却又在心境上,我读之,戚戚然

挂上

薛松爽 發表於 2017-12-3 12:29

[b]回復 [url=http://lunhdma.joinbbs.net/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23290&ptid=4691]6#[/url] [i]轮回的马[/i] [/b]


    马儿回来了!我好激动啊,激动,激动。。。。。。。

云垂天 發表於 2017-12-5 21:40

再来读,宛如火炉。

云垂天 發表於 2017-12-5 21:40

再来读,宛如火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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