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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的马 發表於 2015-4-1 11:30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诗选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Tomas Transtromer),瑞典诗人。发表《17首诗》、《途中的秘密》、《半完成的天空》、《音色和足迹》、《看见黑暗》、《小路》、《波罗的海》、《真理的障碍》、《野蛮的广场》、《为生者和死者》、《悲哀贡多拉》、《巨大的谜团》等诗集。
1990年患脑溢血导致右半身瘫痪后,仍坚持纯诗写作。
199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沃尔科特曾说:‘瑞典文学院应毫不犹豫地把诺贝尔文学奖颁发给特朗斯特罗姆,尽管他是瑞典人。”
2011年获得诺得诺贝尔文学奖:"because, through his condensed, transluscent images, he gives us fresh access to reality" “通过凝炼、通透的意象,他为我们提供了通向现实的新途径”。





特朗斯特罗姆诗选(27首)

译者:北岛7、董继平5、丛文6、李之义9

开放与关闭的空间

    
一个人用其手套般的职业感觉世界。
他中午休息一会儿,把手套搁在架子上。
它们突然生长,扩展
从内部翳暗整个房子。
    
翳暗的房子远在春风中。
"大赦,"低语在小草中蔓延:"大赦。"
一个男孩拉着斜向天空看不见的线奔跑
他对未来的狂想像比郊区更大的风筝在飞。
    
往北,从顶峰你能看到无边的松林地毯
云影在那里
一动不动。
不,在飞。

(北岛译)


写于1996年解冻

淙淙流水;喧腾;古老的催眠。
河淹没了汽车公墓,闪烁
在那些面具后面。
我抓紧桥栏杆。
桥:一只飞越死亡的巨大铁鸟。

(北岛译)

果戈理

外套破旧得像狼群。
面孔像大理石片。
坐在书信的树林里,那树林
因轻蔑和错误沙沙响,
心飘动像一张纸穿过冷漠的
走廊。
此刻,落日像狐狸潜入这国度
转瞬间点燃青草。
空中充满犄角和蹄子,下面
那马车像影子滑过我父亲
亮着灯的院子。
彼得堡和毁灭在同一纬度
(你看见倾斜的塔中的美人了吗)
在冰封的居民区像海蜇漂浮
那披斗篷的穷汉。
这里,那守斋人曾被欢笑的牲口包围,
而它们早就去往树线以上的远方。
人类摇晃的桌子。
看外边,黑暗怎样焊住灵魂的银河。
快乘上你的火焰马车离开这国度!
(北岛译)

晨鸟
    
我弄醒我的汽车
它的挡风玻璃被花粉遮住。
我戴上太阳镜
群鸟的歌声变得暗淡。
  
当另一个男人在火车站
巨大的货车附近
买一份报纸的时候
锈得发红的车厢
在阳光中闪烁。
  
这里根本没有空虚。
  
一条寒冷的走廊径直穿过春天的温暖
有人匆匆而来
说他们在诋毁他
一直告到局长那里。
  
穿过风景中的秘密小径
喜鹊到来
黑与白,阎王鸟。
而乌鸫交叉地前进
直到一切变成一张炭笔画,
除了晾衣绳上的白床单:
一个帕莱斯特里纳的合唱队。
  
这里根本没有空虚。
  
当我皱缩之时
惊奇地感到我的诗在生长。
它在生长,占据我的位置。
它把我推到它的道路之外。
它把我扔出巢穴之外。
诗已完成。
(北岛译)


致防线后面的朋友
  
1
我写给你的如此贫乏。而我不能写的
像老式飞艇不断膨胀
最终穿过夜空消失。

2
这信此刻在检查员那儿。他开灯。
强光下,我的词像猴子蹿向栅栏,
哐啷摇晃,停住,露出牙齿。
  
3
请读这字行之间。我们将二百年后相会
当旅馆墙壁中的扩音器被遗忘
终于可以睡去,变成三叶虫。
(北岛译)


蓝房子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夜。我站在密林中,转向我那雾蓝色墙壁的房子。好像我刚死去,从新的角度看它。
它已度过八十多个夏天。其木头饱含四倍的欢乐三倍的痛苦。当住这儿的人死了,房子就被重漆一次。死者自己漆,不用刷子,从里边。
房子后面,开阔地。曾是花园,如今已荒芜。静止的荒草的波浪,荒草的塔林,涌动的文本,荒草的奥义书,荒草的海盗船队,龙头,长矛, 一个荒草帝国。
一个不断抛出的飞去来器的阴影穿过荒芜的花园。这一定和很久前住这儿的人有关。差不多还是个孩子。他的一种冲动,一种思想,一种行动意志般的思想:画……画……逃脱他的命运。
那房子像一张儿童画。它所代表的稚气长大,因为某人——过早地——放弃了做孩子的使命。开门,进来!天花板不安,墙内平静。床上挂着有十七张帆的舰船的画,镀金框子容不下嘶嘶作响的浪头和风。
这里总是很早,在歧途以前,在不可更改的选择以前。感谢今生! 我依然怀念别的选择。所有那些速写,都想变成现实。
一艘汽艇很远,在伸向夏夜地平线的水面。苦与乐在露水放大镜中膨胀。无从真的知道,我们是神圣的;我们的生活有条姐妹船,完全沿着另一条航线。当太阳在群岛后面闪耀。
(北岛译)


路上的秘密
日光落在一个睡者的脸上。
他的梦更加生动
但他没有醒来。

黑暗落在一个在不耐烦的
太阳强光中行走于他人中间的
人的脸上。

天色如一场骤雨突然转暗。
我站在容纳每一时刻的屋里--蝴蝶博物馆。

阳光依然强烈如初。
它那不耐烦的画笔正描绘着世界。
(董继平译)


辙迹

凌晨两点:月光。火车在外面的
田野中停下。一个远远的镇子的点点星火
在地平线上冷冷地闪忽不定。

当一个人在梦中走得如此之深
当他再次返回屋子之际,
他绝不会想起他在那里。

或者当一个人在疾病中走得如此之深
以致他的日子都变成某些闪忽的火花,蜂群,
虚弱而寒冷于地平线上。

火车完全静止不动。
两点:强烈的月光,稀疏的星星。
(董继平译)

完成一半的天堂

悲观中断其行程。
痛苦中断其行程。
秃鹰中断其飞翔。

热切的光芒涌流而出,
就连鬼魂也畅饮一番。

我们的绘画看见日光,
我们的冰期画室的红色之兽。

万物开始四处环顾,
我们数以百计在阳光中行走。

每个人都是通向一个适合
每个人的房间的半开之门。

无穷的地面在我们脚下。

水在树林间闪耀着。

湖泊是一个嵌入大地的窗户。
(董继平译)


挽歌

我打开第一道门。
这是一个阳光照亮的大房间。
一辆沉重的小车在外面驶过
使瓷器颤抖。

我打开二号门。
朋友!你饮下一些黑暗
而变得明显可见。

三号门。一个狭窄的旅馆房间。
朝向一条小巷的景观。
一根灯柱在沥青上闪耀。
经历,它美丽的熔渣。
(董继平译)


尾曲

我象一只抓钩在世界的地板上拖曳而过。
我无需抓住一切东西。
疲倦的愤怒,闪亮的屈从。
执行者收集石头,上帝在沙滩上写字。

静悄悄的房间。
家具在月光中看起来准备好猝然爆发。
我穿过一片空铠甲的森林
慢慢走进自己。
(董继平译)


易格尔洛克

玻璃池里的
爬虫
一动不动。

一个女人晾晒着衣服。
她的沉默。
让死亡驻足。

在水底深处
我的灵魂静静地下滑
像一颗彗星。
(丛文译)


表象

1
在路的尽头我目睹强权
像一只洋葱
重重叠叠的面孔
脱落,一层又一层……

2
戏院已空。午夜里。
言词在表面燃烧。
没有回应的字母,难解的谜团
在闪烁的寒光里沉落。
(丛文译)


十一月

当刽子手烦躁他变得危险。
燃烧的天空卷曲。

可听到狱室与狱室间敲击的响声。
从霜冻的地面涌入空中。

几块石头像满月发光。
(丛文译)


降雪

葬礼不断
它们像
我们趋近一座城市时
那越来越多的交通标志。
成千上万的人注目
大地上长长的阴影。
一座桥自个儿
成形
在空中慢慢伸直。
(丛文译)


签署

我不得不举步
迈过黑暗的门槛。
一个大厅里。
白色的文件闪烁。
随重重影子晃动。
个个都要签署。

直至灯光湮灭我
并将时间叠起。
(丛文译)


俳句

1
喇嘛寺
有倒悬的花园——
一幅战争的画图。
*
绝望的围墙……
鸽群飞来飞去。
它们没有面孔。
*
思维一下子定格:
如宫殿院子里
彩色的马赛克石片。
*
我站在阳台上
被笼在太阳的光柱里
像一道彩虹。
*
一艘远离陆地的渔船。
在薄雾中嗡嗡鸣响:
——漂在波浪上的奖杯。
*
光鲜的城市:
歌唱,传奇,数学——
但又有所不同。

2
一只牡鹿在晒太阳。
苍蝇飞来飞去,为了把影子
缝补在地面上。

3
一阵刺骨
寒风吹过今晚的房间——
如一串恶棍的名字。
*
蓬乱破败的松树林
在同一片悲凉的荒野上。
永远永远。
*
同为黑暗所生。
我和一团巨大的影子相遇
在一双眼睛里。
*
十一月的阳光——
我庞大的影子漂浮,
成为一团幻影。
*
那些里程碑,总是
站在它们的位置上。听:
一只野鸽在呼叫。
*
死亡向我俯下身。
我是一盘设定的棋局,而他
知道那个解法。
4
太阳消失,
拖船用斗牛犬的面孔
望着我。
*
在岩崖边
魔幻的峭壁显露的裂隙。
梦,和一座冰山。
*
山羊在太阳下
爬上斜坡:在它的火焰上
寻觅食物。

5
杂草,蓝色的杂草
像个乞丐
从柏油里冒出。
*
在秋天,暗淡的花瓣
和死海的漩涡纹
都显得一样矫揉造作。

6
呆在愚人藏书室
的书架上,布道的经书
无动于衷。
*
走出这沼泽吧!
六须鲇颤抖着发出笑声
当松树使出全身解数。
*
我的快乐汹涌
在波美拉尼亚的湿地里
蛙群歌唱着。
*
他写啊写,不停地写......
运河中漂浮的胶液。
当驳船穿过冥河。
*
静静地走,像阵雨,
结识所有窃窃私语的叶子。
听克里姆林宫的钟声!
7
神祗身无分文
住在迷乱的丛林。
四壁生出光辉。
*
蔓延开的阴影......
如我们迷失在森林的
蘑菇宗族里。
*
黑白相间的喜鹊
固执地走着锯齿的步子
穿过整个田野。
*
看我是如何坐下
像一只拖上岸的小船。
安乐于此。
*
林荫大道的腹泻
成团的太阳光束。
是否是受人邀请?

8
青草直立起——
他的面孔像一块竖立的神谕石
在记忆中凸起。
*
在这张暗淡的照片里,
着色低劣的
花朵穿着一身囚服。

9
当那一时刻来临
失明的风就会当着面
停在这里。
*
我常去那个地方——
就像一堵刷白的墙面上
布满成堆的苍蝇。
*
太阳就是烧毁于此......
从很久以前
在系着奈Ω松
*
抓紧,夜莺!
从正增长的深渊里脱离——
我们身着伪装。

10
死亡前倾
且在海的表面上写信。
教堂呼吸着黄金。
*
已经出了什么事。
月亮点亮整个屋子。
上帝是知道的。
*
屋顶开裂
此时死亡的人可以看见我。
可以看见我。那张面孔。
*
听雨吹着口哨。
我悄声地说着一个秘密
为了能伸进去。
*
站台上的情景。
多么无法预见的平静——
是内心的声音。

11
这启示。
出自古老的苹果树。
大海一步步挪近。
*
大海是一面屏障。
我能听见海鸥的尖叫声——
它们正冲我们挥手致意。
*
神的风在背后。
这一击来得无声无息。
一场悠远的梦。
*
灰色的沉寂。
蓝色的巨人绕行而过。
来自大海的凉风。
*
大而迟缓的一场风
海洋的库藏。
这里是我能安息的地方。
*
人形的鸟群。
苹果树上盛开的花簇。
这巨大的谜团。
(丛文译)


1、果戈理
  
西服破得象狼群。
脸象大理石。
坐在堆满书信的森林里,那森林仿佛因
嘲笑和失误而叹息。
啊,心象通过敌对的隘口而
飘动的一张纸。
  
落日偷偷地来临,象狐狸来到大地上,
转瞬间点燃了野草。
宇宙间充满了犄角和蹄子,地上
双座马车象影子一样
在我父亲亮着灯的院子中间奔驰。
  
彼得堡与死亡处于同一纬度,
(你看见那倾斜的城堡上的美人吗?)
在那冰冻的居民区周围
穿着大衣的穷汉水母般徘徊
  
而这里,参加忌斋,他还象昔日一样
被欢快的牲口包围,
不过它们很早以前就已去
树线以上的远方草地。
  
人类踉跄的桌子。
请看,黑暗怎样焊住了一条灵魂的银河。
快乘上你的火焰之车离开大地。
(李之义译)

  
2、诗节和对应诗节
  
最大一圈是神话的圈子。舵手在闪亮
的鱼背中间
笔直地沉下去。
离我们多么远啊!当白天置身在
闷热、无风的不安之中时——
就象刚果的绿荫把蓝色的人困在蒸汽中——
心中缓慢而弯曲的河流中的沉船碎片
重新堆积起来。
  
突然发生了变化:在天体的静态中
被捆住的滑动了。
船尾高高翘起,情势绝望,
一场梦的残骸黯然地
对着闪着红光的海岸地带,被遗弃的
迅速向前奔去,迅速地、
无声——象雪橇的影子,象一只狗,很大,
通过雪地
跑向森林。
(李之义译)

  
3、疏落的瑞典房子
  
密密的黑色云杉
和冒着烟的月光。
昔日的长工屋坐落在这里,
看上去毫无生气。
  
当晨光沙沙作响的时候,
一位长者
——用颤抖的手——
打开窗子,放走了一只猫头鹰
  
而在另一种天气里
新建筑矗立着,
煮沸的被套
就象被捆缚的蝴蝶飘动
  
在濒临死亡的森林里
腐烂通过树浆的眼镜
阅读着
钻心虫的纪要。
  
夏季带着蒙蒙细雨
或者带着唯一的那块
飘过正在狂吠的狗的雷雨云。
种子破土而出。
  
愤怒的声音,面孔
在电话线上
在低等而敏捷的翅膀上
在十里沼泽地上飞翔。
  
河中小岛上的房子
守护着自己的地基。
一缕不断的烟——人们在烧
森林中秘密的文件。
  
雨在空中翻腾,
光在河里蛇行。
峭壁上的房子监视着
瀑布上的白色公鹿。
  
带着一群飞鸟的秋天
使黎明保持着寂静。
人们在灯光的剧院里
僵硬地活动。
  
让他们毫无惧怕地感到
隐蔽的翅膀,
而上帝的激情
蜷缩在黑暗中。
(李之义译)
  
  
  
4、顶端

带着一声叹息电梯开始
在象瓷器般易碎的高楼里上升。
柏油路上是炎热的一天。
路标低垂着眼皮。
  
大地象高坡通向天空。
顶端接着顶端,没有真正的阴影。
我们飞翔着追逐你,
就象穿过立体声宽银幕电影里的夏天。
  
晚上我象一条熄灭了灯光的船躺着,
与现实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而船上的人
在陆地的公园里游逛。
(李之义译)
  
  
5、夏季的平原
  

人们看得太多了。
现实使人大为消瘦。
但是最后这里已是夏天:
一个大型机场——
指挥长一批一批地
卸下来自宇宙的冻僵的人。
  
草和花——我们在这里着陆
草有一位绿色的首领。
我报了到。
(李之义译)




  
6、夜班

  1
我在夜里压底仓。
我是防止翻船的
一块沉默的压仓石!
黑暗中模糊的面孔象石头一样。
它们只能沙哑地说:“别动我。”
  2
其它声音挤进来,指示灯
象一个狭窄的阴影滑过
收音机自明的频道。
语言与刽子手同步前进。
因此我们必须找到一种新的语言。
  3
狼在这里,所有时间的朋友,
它用舌头舔窗子。
山谷充满了蠕动的斧把。
夜航机的轰鸣迟钝地在天空
流动,就象来自装有铁轱辘的轮椅。
  4
人们挖掘着城市。但此时很平静。
陵园里的榆树下:
一台挖土机。铲子对着地面——
一个握着拳头在桌上熟睡的人,
 ——敲钟。
  
 
7、哀诗

我打开第一道门。
这是一个阳光充足的的大房子。
一辆沉重的汽车驶过街道
震得瓷器颤抖。
  
我打开第二道门。
朋友们!喝了黑暗
你们就能被人看见了。
  
第三道门。这狭窄的旅馆空间
面对着一条后街。
一盏路灯在柏油路上闪闪发光。
经验的美丽炉渣。
  
  
8、回家

一次电话交谈在夜间流出,在农村和郊区闪光。
随后我在旅馆的床上不安地入睡。
我就象持图越野赛跑者手中拿的罗盘上的指针
一样,带着咚咚跳动的心脏穿过森林。
  

9、钟乐

女士蔑视她的客人是因为他们愿意
住在她的东倒西歪的旅馆里。
我在二层楼有一间把角的屋子:
一张破床,一盏天花板上的白炽灯。
奇怪的是窗帘很重,上面有二十五万
无形的蜘蛛爬行。
  
  
一条人行道从房外经过,
漫步的旅行者,急匆匆的学生
和工人装束的人叮叮当当推着自行车。
有的人相信他们能使地球旋转,有的人
相信他们对卡住的地球无能为力。
我们大家走着的大街尽头在哪儿?
  
屋子唯一的窗户对着另外的方向:
野蛮的广场,
一块沸腾的土地,一块广大而颤抖的平地,
有时人群熙攘,有时寂寞荒凉。
我把内心的东西物质化,一切恐惧,
一切希望,
一切不可思议或必将会发生的事情。
  
我有着低低的河岸,如果死亡升高两公分,
我就会被水淹死。
我是马克西米里连。这是1488年。我被
关在布鲁赫,
因为我的敌人优柔寡断——
他们是不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而他们
在长满莠草的后院干了些什么,我
不能写,不能把血变成墨水。
  
我也是穿连衣裤工装的人,叮定当当地
推着自行车走在街上。
我也是被人们看的人,走走停停和停停
走走的旅行者,
  
让目光滑过古画上那被月光烤得发白的脸
和飘荡的布。
没有人决定我去何处,我自己更一无所知,
然而每一步都得走。
在已经变成化石的战争里徘徊,大家
都刀枪不入,因为大家都已死去!
  
  
沾满泥土的树叶,带有枪眼的城墙,
庄园里的甬道,那里变成化石的泪水
在鞋跟下发出哗哗的响声……
  
突然一座匿名钟楼上的钟敲响了,
就象我被绊脚绳绊住一样突然。
当当!如口袋从线缝裂开,钟声在
弗兰德上空荡漾。
当当!钟上悦耳的铁、圣歌和阵阵敲击,
浑然一体,构成空中震颤的文章。
象双手发抖的医生卡出的一个药方,
别人无法解释但笔迹可以辨认……
  
在屋顶和广场,绿草和青纱帐上空,
钟声对着死人和活人轰鸣。
很难区分基督教和异教徒!
钟最后帮助我们飞回家。
  
钟已沉静下来。
  
我回到旅馆的房间:床灯,窗帘。
有一种奇怪的声响,从地下室
慢吞吞地走上楼梯。
  
我仰面躺在床上。
我象一只深埋于海底的锚,把漂在水上的
巨大阴影留下。
我是那不为人知的庞然大物的一部分,
但它肯定比我更重要。
  
外边有一条人行道经过,我的脚步死在那里,
还有我写的字、我为沉默写的前言
和前后颠倒的圣歌。
(李之义译)

幽谷幽兰 發表於 2015-4-9 09:47

谢谢马老师,这样多的精神食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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