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出十三层楼窗的女人 | 乔伊·哈尔乔
作者 | 乔伊·哈尔乔(Joy Harjo)译者 | 周瓒、徐贞敏
乔伊·哈尔乔(Joy Harjo),1951年出生于美国奥克拉荷马州的陶萨,是一位美国慕斯库奇(克里克)部落联盟的原驻民诗人,音乐家,剧作家,儿童文学家和演员。她获得过多种文学和艺术奖项,包括新墨西哥州州长杰出艺术奖金,美国原驻民作家协会终身成就奖,以及美国诗歌协会颁发的威廉姆·卡洛斯·威廉斯奖。她已出版七本诗集,发行过四种原创音乐与表演CD唱片,写作并演出过一场单人秀,和她的乐队进行过世界巡回演出,在乐队里是萨克斯乐手和笛手。自1970年代以来,哈尔乔一直是美国当代富于独创性的重要诗人之一,她的诗既有对印第安传统的吸收,同时又是她自己对整个宇宙的个人理解与创造。哈尔乔的作品来源于她的生命经验,美国印第安神话和仪式,音乐,美国西南部的风光,最近则源于洛杉矶的都市风貌及夏威夷的风景,是各种影响源与诗歌结构形式的重组。阿德里安·里奇这样评价哈尔乔的作品,“我不断重返哈尔乔的诗歌,因为她那惊艳、复杂的见证和她那重构的语言世界:精确、不伤感、令人惊叹。”
【悬出十三层楼窗的女人】
这个女人悬出十三层
楼窗。她的双手发白压着
经济公寓的混凝土墙。她
从东芝加哥一幢楼的十三层窗里悬出,
她的头上一阵鸟的漩涡。它们可能
是一顶光环,或者是一场玻璃风暴正等着压碎她。
她认为她会解脱。
这个悬出十三层楼窗的
芝加哥东区的女人并不孤单。
她是孩子们的女人,婴儿卡洛斯的,
玛格丽特的,老大吉米的。
她是她母亲的女儿和父亲的儿子。
她是她已有的两任丈夫之间的
几块碎片。她是这幢公寓楼的所有
女人正站着观看她,观看她们自己。
小时候她在擦净的碟子里
吃野稻米在温暖的木房间。那是在更
北方而那时她还是婴儿。他们轻轻摇动她。
她看见密西根湖水拍击着她自己的
湖岸。那是一个晕眩的水洞而富人们
就住在它边上高高的玻璃房子里。在一些
地方密西根湖柔声细语,这里,它只是唾沫飞溅
并一头撞向沥青。她看见
别的楼房就像她自己的。她看见别的
女人从多层楼窗里悬出
在她们自己的手掌上也在
她们孩子们的手掌上数着她们的命。
她是从十三层楼窗里悬出的女人
在城市的印第安区。她的肚皮柔软于
她孩子们的出生,她穿旧的李维斯牛仔裤垂摆
在她的腰下,然后在她的脚下,然后在她的心下。
她悬荡着。
这个悬出十三层楼窗的女人听到一些声音。
它们在夜里接近她当辉光渐渐
暗淡。有时候它们是小猫喵喵叫着抓挠着
在门边,有时候它们是她祖母的声音,
而有时候它们是巨大的光辉的男人轻声地
对她说起来,起来,起来。那时候她就想
再生个孩子在夜里搂着,能够使她
返回睡梦。
而这个悬出十三层楼窗的女人
还听到另一些声音。有的从下面大喊
要她跳下去,他们会推倒她。另一些人轻声哭泣
在人行道上,拉起他们的孩子像花朵并把
他们搂在怀中。他们会帮她,就像他们自己。
但她是悬出十三层楼窗的女人,
而且她知道她正悬吊于自己的手指,她自己的
皮肤,她自己的彷徨之线。
她想起卡洛斯,玛格丽特,吉米。
她想起她的父亲,她的母亲。
她想起她成为过的所有女人,所有
男人。她想起她皮肤的颜色,
芝加哥的街道,瀑布和松树。
她想起月光之夜,凉爽的春暴。
她的内心喋喋不休像霓虹灯和北城的酒吧。
她想起凌晨四点钟的那些孤单裹挟她
像死亡,纷乱,没有逻辑
和美好的结局。她的牙关折断
她要说话。
这个悬出十三层楼窗的女人流着泪
因她自己生命失去的美。她看到
太阳西下落向芝加哥灰色的平原。
她感觉她记得曾倾听她自己的生命
挣脱了,当她从东芝加哥的十三层
楼窗坠落,或者当她
爬回去再一次声明她自己。
【她有一些马】
I 她有一些马
她有一些马是沙的身体。
她有一些马是血画出的地图。
她有一些马是海水的皮肤。
她有一些马是天空的蓝色空气。
她有一些马是毛和牙齿。
她有一些马是粘土的将会破碎。
她有一些马是碎裂的红色峭壁。
她有一些马。
她有一些马有火车的眼睛。
她有一些马有丰满、褐色的大腿。
她有一些马笑得太多。
她有一些马朝玻璃房子扔石头。
她有一些马舔着刀片。
她有一些马。
她有一些马欢舞在它们母亲的怀中。
她有一些马认为它们是太阳而它们的
身体闪耀燃烧如星星。
她有一些马夜夜在月亮上旋舞。
她有一些马超级害羞,因而在它们自己
制造的马厩里保持安静。
她有一些马。
她有一些马喜欢克里克踩跺舞的歌曲。
她有一些马饮酒垂泪。
她有一些马朝让他们害怕他们自己的
男王后吐口水。
她有一些马说他们不怕。
她有一些马说假话。
她有一些马说了实话,舌头被席卷一空。
她有一些马。
她有一些马叫它们自己,“马。”
她有一些马叫它们自己,“神灵,”并把它们的
声音藏起只留给它们自己。
她有一些马没有名字。
她有一些马有着书一样多的名字。
她有一些马。
她有一些马在黑暗中低声细语,害怕讲话。
她有一些马因害怕沉默而高声尖叫,为防备
鬼魂而带刀。
她有一些马等待着毁灭。
她有一些马等待着复活。
她有一些马。
她有一些马为任何救星而下跪。
她有一些马认为是它们高昂的代价救了它们。
她有一些马前来救她,夜里爬上她的
床祈祷。
她有一些马。
她有一些马是她所爱。
她有一些马是她所恨。
这些是同一些马。
II 两匹马
我本以为太阳从基督之血山脉
破山而出就够了,而
我身体上野性的麝香味
在长夜之梦过后能够朝我绽开自己。
我以为我孤身的舞穿过
没人知道的稀奇古怪的星球的世界
会维持我。毕竟
我学会了移动
的的确确
以及如何认识除了那最熟悉的之外的声音。
可你一定是从
一个千年之梦里长出来的
就像我从来不可能想象你。
你一定
从另一个天空破开
到这里,因为
现在我把你看成我以为这一瞬
从不可能发生的几百万宇宙的
一部分。
我认识你像我自己,游荡。
在你的眼里唯有很多星团
和其他循环的行星的运行。
然后你的手指,头发的
芬芳,以及
你柔软,紧绷的肚皮。
我的心被你
和这些早晨占据因为我是一匹马跑向
一片裂开的天空无数的黎明
同时破现。
地平线上有两个月亮
为了你
我已经挣脱。
III 淹死的马
她说她要杀死
自己。我在千里之外。
倾听着。
她的嗓音在一个
电话声的海洋里。灰色的天空
将近日落;我不问她如何做。
我早已熟悉那些武器:
一家饭馆不会招待她,
浅浅的笑声,下一杯酒。
就算我不更靠近交谈线的
悬崖边缘,我依然会是另一面镜子,
另一匹奔马。
她的逃离就是我自己的。
我告诉她,是的。是的。我们松口气
绝尘远去。
夜气袭近,飞奔的
另一场生命。
无声。
无声。
IV 冰马
这些是在最后的伤害
转向内部之后逃走的;
它们是最危险的。
这些是最烫的,
但又冷得使得你的舌头粘住
它们并被撕裂因为它
冻结在马蹄的移动中。
这些切开你的大腿,
它的血你一定看到过
在大夫的橡皮手的手套上。它们是
像海洋那样呻吟的马,而
其中的一个一个姑娘大声尖叫;
她是唯一的。
这些是已经找到你的。
这些是在你的肚皮上腾跃的。
它们把鹿从你的子宫里赶出来。
这些是冰马,从
你的头部进入的马,
然后你的心,
你被击打的心。
这些是爱过你的。
它们是把你抱得如此
之近的马你变成它们的
一部分,
一匹冰马
驰入
火焰。
V 爆炸
俄克拉荷马州的俄科马附近的高速公路爆炸了。
一切皆有原因。
也许 有一种新人类,出现
出生于地球中央,
像我们,但是另一个种族。
也许 他们会是另一种从没人
见过的颜色。这样他们可能被仇恨,
住在穆斯科基在印第安人
居住区里。(他们将会来
解救我们。)
也许 有蜥蜴出自火山岩的河流
从这个星球的地核,
为了带来雨水
为了玉米而起舞,
为了使舌头田野拍击在黑暗
土地上,一种舞蹈。
但也许那爆炸是马,
从俄科马附近疯狂的土里
冲出来。它们是一次暴力的出生,
从地面飞入树丛
等待夜晚的噩
梦来追赶它们:
然后 进入俄克拉荷马阴暗潮湿的田野
然后 它们出生的脐带缠绕那熔化的心
然后 它们向四面八方游历
然后 进入潮湿午夜的床单当所有人熟睡婴儿梦在闷热的河底游泳。
然后 进入从大地中出来为雨水注视的青蛙
然后 一个克里克女人舞蹈摇动着她骨头里的种籽
然后 南德科塔,墨西哥,日本,和马尼拉
然后 进入迈阿密扫除那些仇恨的刀脸
有些人不会看到它们。
但有些人会看到那有着沉睡火山心的马
并会被摇醒
穿越他们的身体
去看看他们已经变成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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