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记(一)
[i=s] 本帖最後由 这样 於 2016-6-15 21:02 編輯 [/i][b]《古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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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留下的那么多衣蜕
哪一只裹起了我?
我伏于哪一团桑叶、断崖、暗流嘶鸣?
衣蜕抽取我的血肉
让我变轻,变薄
腾身跃上最高的一截枝梢?
谁赐予悠长的浩叹
从古代钉入现代?
谁手执柔韧的羊毫
从皮肤刺入脉络?
那断首以脐为口的古人
那失却心肝走向旷野的古人
赤条条在我身体里穿梭
曙光在黑夜杀人
清风在白昼旋舞
满天的雾霾里痛痒难当
我反复捶打我的草莽皮囊
让它漏光,漏风,漏下
如雨的谶语和悲声,漏下
飞鸟啄食的尘埃种粒
[b]《背影记》[/b]
在路上
我看到古木,巨鸟
而一个灰色身影始终在前面
他是父亲。
直到我看到他黑袄上的尘土
纹理中的疲惫
他腰间的胡琴暗哑着
而他的肩胛骨不停耸动
仿佛他背负了一座青山
直到我看清了那莫名的皱褶
腰身爬来爬去的虱子
在饮他新鲜肮脏的血!
背影里
他是父亲,同时也是母亲
他雌雄同体
就像一座合葬的坟
我满头热汗,跟在后面
我还不能越过他
我的脊背背着
一具枯骨
[b]《火车记》[/b]
那一年的火车,在阴湿荒凉的车站
巨人头颅状的浓烟,久久不散。这些年
它从我脚底启程,沿着病雁般结鳞的腿骨
相继驶过了衡阳,长沙,武汉,翻了岭,过了江
我记得在浓雾的铁桥上看长江的情形
一条隐形的河流翻卷着流过宽阔疼痛的腰部
火车驶入了中原,驶入了麦子的密密的
褐色根须里,速度慢了下来。在每个小站上停留
接送那些黄黑色背着孩子扛着大包袱的人
在嵩山,一口铜铸的大钟,一直没人能够撞响
现在火车驶过了河北,驶在晦明的天空之下
断裂的长城,黑色的垛口,仿佛我的炎症喉部
呼啸着北方的长驱直入的寒风
天底见不到人,我嘶哑着,发不出声音
现在火车穿过了幽暗的隧道,几座峭厉的峰峦
一片稀疏的古松林,冒着烟,就要从我的嘴里冲出来
[b]《县城记》[/b]
这座日渐干涸的明清老城
我在其中已经走过了二十二年。
一张张面孔浮动,黄昏的底片中
他们慢慢混沌一起。越来越小
缩成针尖般的微尘,积于
心头,带一点血末。
我日渐恍惚,对着人群说
尘土。对着尘土念,兄弟。
走在日益空旷的街道
像穿过横陈的大鱼的腹腔
我在古街的拐角遇到我的蹲着的父亲。
[b]《写生记》[/b]
画白雪
四周用墨涂黑。乌鸦一般黑
用五棵松墨,一缕月光,七粒焚化的松子牙齿
画喜鹊。穿透
蔚蓝空气,追赶的倾斜河流
大河之上,它和破碎的影子相互关照
画一列冒烟的火车,伸出车窗的头颅
一个哇哇啼鸣的火车降生的婴儿。画又圆又大的落日
画树枝,在山岗,每一根走动的树枝都是有灵的
画果实。泥黑的脸庞,飞鸟,光辉
饱满的果实坠落,融为泥土
画浮出大地的坛子,青色的坛口,拇指小人端坐
吟唱,更多的小人在里面隐藏
画升起的风暴之树。画风暴里的
马。天涯,瘦马,踏破黑夜,踏过飞燕的马
流血的马,流泪的马
网状的马,蚕马,海棠上敛翅而立的
马
画桑麻,扯不断的乱麻,鸡毛蒜皮
画曲线,曲线救国,曲径通幽
一根卷曲的辫子,一个画不圆的
圆圈。画一个小说家
一片肥沃的平原,黑土埋忠骨
地下沉睡的熙攘鬼市
画那个写诗的人
青面涂成白面
獠牙磨成犬齿
怀揣细瓷走在人群中
画出那个走在铁板上的人,灼热的人,燃烧的人
他的棉花,骨骼,星空,呐喊
灰烬里的鸟粪和黄金
画我。十字路口。褪下的皮
揭掉的面具
脸。清明,五岳齐天
画一本书,摊开,清风随意翻
白纸,无常
无字
[b]《伐木记》[/b]
雪的蚊蚋隐藏了尖锐口器
山峦的曲线一点点抹平
斜坡树木于斑驳队列中浮出圆柱木身
漫卷的红旗和歌吟被卡车载下山去
更年青的脸庞被纸的火光映亮
他们泻向平原,点燃小麦的绿色血液
剩余的伐木者停不下手中的斧头
赤红的方形额头冒出袅袅蒸汽
挥舞的臂膀盘旋于粗大根部
树木依然乱雪中点起黑色蜡烛
黄昏的鸟群没有再一次回来
稀疏的枝条消融于灰色天空
蒙雪山系昏暗中透出微白轮廓
伐倒的巨木袒露岩石之肉
雪在愈加浓黑的深夜加大
伐木者草粒般在干燥的泥地沉睡
带刺的木桩雪地掩埋圆形罗盘
直到在春天的明媚里持续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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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印象中,你一直是个具备清醒的写作意识的人,在某种获取上,一直处于自身隐蔽处说话
整体阅读了几遍下来,我想起榭默斯.希尼了一段话,大意是:诗歌就像写字一样,是专断和消磨时问的.真正意义上的消磨时间。它既不对那群原告讲话.也不对那个无助的被告讲话,它将要发生的事和我们希望发生的事之间的裂缝中注意到一个空间,其作用不是分神,而是纯粹的集中,是一个焦点,它把找们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找们自己身上
也许诗歌就是那样,让人不断接近又不断离开
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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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清醒只是精神向度和诗歌方向,对具体的诗歌写作,包括技巧之类,我还是混沌的。
我想找到最准确最纯粹的语言去表达那已经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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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读着是羞愧的。问题挺多的,也许是很大的问题。慢慢修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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