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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的马 發表於 2014-3-31 20:09

远洋译:罗伯特·哈斯诗选

幸福
由于昨天清晨,从雾气迷蒙的窗户
我们看见一对红狐狸穿过小溪,
在雨中,吃着风吹落的最后的苹果——
它们抬起头,用绿眼睛
久久地看我们,那标志着生物的警醒,
然后再回头去啃——

而且由于今天清晨,
当她带着黑笔和黄便笺走进露台,
去哄劝一颗好奇的灵魂
不要做她认为不情愿的事情,
我驱车到小镇去咖啡馆喝茶,
并在日记中记录——薄雾从海湾升起
像清晰而又模糊的意图,
一小群冻原地带的天鹅
在湿透的原野里,为第二次过冬排成一行,
正以嫩草为食;它们象征着神秘,我猜测,
它们也被叫做小天鹅,非常白,
而它们的眼睛是黑色——

而且由于茶在我眼前热气腾腾,
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
除了一个蓝幽幽的想法以外,是空白,
我写下:幸福!这是十二月,很冷,
今天清晨我们早早醒来,
躺在床上亲吻着,
我们的眼睛向上乜斜如蝙蝠。


新泽西森林
在那里只有灰色,棕灰色,
和冬日森林里黄昏时
落雪之白反衬的灰棕色,
此刻,一种神秘的火焰状的东西,黑色
加硫黄色,就像奥杜邦所梦见的,
被倒置于一道新生绿叶的
微妙瀑布之中,以诸如螨虫
或出没于枝干末梢背面的小白蜘蛛为食。

木兰林莺,乃赋予此物之名。
另一名字我们赋予其过多的欲望,
以及它自己不知晓的美,是生命。
而且整个冬天,如此保持心灵平静?——
越发严峻而深奥的树干节奏,
寒冷展现的垂直音乐
那样举起一切并赋予它形状,
或力量——称其为规律。它成型了,
无论如何我们喜欢去想,更多的兴趣
胜过理智,为了光,树木伸出每条它们自己的
路径,不知不觉成为一种法则。

而鹿群怎样在一场暮晚的降雪中
穿过树林,而且寂静如雪?
它们是精神,我想,在法理学方面,或在艺术中。
看:它们移动在冬天的树林里,树林
色彩缤纷,它们看起来一动不动。


爱荷华城:四月初
今天早晨一只猫——橙黄色——扒着沙子
和鞣皮色树叶里的一片嫩草。

昨晚,浣熊眼睛的蓝宝石在手电筒光线中。
他正在攀爬屋旁的一棵树,试图够到门廊,我
想,是为了在平锅底部的苹果汁中
煮过的燕麦片,我们因为鸟儿而忽略了。

更早一点,我出门去取纽约时报时,
一只油光铮亮、有点惶惑的土拔鼠,他的皮毛
随着春天而闪闪发光,跳向他的洞穴——在树根里,
在木头地板上,那干燥冬天的一点儿老树叶中间。

雄主红雀反反复复吹口哨——苏尔谱,苏尔谱,苏尔谱——
三组充满甜蜜的音符,交互进出,编织着像中世纪
诗歌里三连音的韵律,
而头戴羽冠的山雀那更高、更纯净的音符,在它们当中,
在高高的树上,它们正捕捉着它们能够得着的朝阳。

一只牡鹿和两头一岁的家畜,沿着令人担心的小径走一步看一步,
  它们已跨过水沟,它们的皮毛是森林地面的色彩,
恰好驻足在大栗树根上,土拔鼠洞穴就在那里,
鹿发愣,扭回头越过她的肩膀长时间地看着我,然后向前跳跃,
她年幼的伙伴,落地的每一蹄
以近乎装腔作势的精密为界线,
上水沟,跨过去,出离了视野。所以我记得
昨晚梦见一只鹿走进房屋,当时我正在餐桌上写作,
从花园进来玻璃门,以一种凝滞的
挑衅的恐吓盯着我,别无选择地喜欢一物,
而且,脖颈摇摆在那种似易碎的、攫取和液体般的动作
近乎机械的混合中,来到桌前,
抢夺一块苹果,站着,然后安静了,看我
吃惊也不再次离开。

那些小小的上尉,山雀,敏捷地飞到喂食者跟前,又迅疾地飞走了。

拖着烟羽般尾巴的松鼠挖掘在落叶中,
去埋藏或寻找埋藏的——
它们告诉我不记得放东西的地方了,因为那是一种不断
发现的行动——
坚果,树落下的蛋白质,无论如何,它们从房屋周围
我们的垃圾中搜寻,

板油边的啄木鸟,长着火焰般的脑袋,以他黑白相间的
梯状后背优雅的猛烈——

他们啄取太阳花的种子,并在树皮粗糙的脊棱里
储藏起来,
在那里,有烟和铁一样蓝色五子雀的嘴巴,不能完全
得到它们吗——
尽管五子雀有时似乎得到它们,像他们一样有条理地默记这树
  为了蜘蛛蛋,或是胡乱包装成团的一些其他来日越冬的昆虫,
在寒冷来到之前得到其尸体。

小小的蝙蝠在厨房采光井里——
我爬上一张椅子去驱除那起皱褶的塑料般的薄片,
并让它松开,
它笔直地扑撞我的脸,我倒向地板和我下面的椅子上,
接着它滑翔到门廊,对有窗户和高墙的起居室
做似乎是一种疯狂的探究。
接着偶然碰上一个黄铜的炭架,在那里,它看起来像棕色夹杂淡灰色
  十几岁的山羊皮手套,连同梅菲斯特[1]的梦,
然后,喷射黑色的精液,飞起,出窗,进入昏暗的树林。
  这么多生灵活动在我的生活周围,抑或在这么多生灵活动着的周围
  住着一个活人,
作为一个生物,无论如何,我的戏剧性的一刻发生于浣熊世界边缘——
他呆愣在我的手电筒光亮里,用目光慑服我,无效,只是看着,
那圈状的尾巴卷曲并展开,使他看起来大一些,并不是胡乱摆弄——
我在想他不可能知道,关于他的漫画书的强盗面具对我曾是多么迷人,
那样他生存的经验、他的财富、我的他的是完全分离的东西,
尽管在我们之间有过,也许是,机灵的活力和有礼貌的圆滑,以好奇心和恐惧为前提——
我了解他的爪子,不管他是否了解我——
而至于我亲身的体验,他来和去,我不确定是任何一个东西,正如我体验的这些生物不是,
而我知道我常常离它们太远或太近,很高兴摆脱它,为什么是如此快乐,
鲜橙色的猫,四月初草叶泛绿的第一个池塘,以及鸟鸣——那种橙色和那种绿色,并非你们一个接一个地在人类设计里已安排的色彩。

而乌鸦叫唤,甚至在你睁开眼睛之前,在日出之前。





译者注:
[1] 梅菲斯特(Mephistopheles)之名据学者考证,它的来源可能有两种,一是来源于古希伯莱文,原义为“破坏者”“骗子”“恨恶光者”,一是源于希腊文,义为“不爱光的人”“不爱浮士德的人”。中世纪魔法师之神,与德国博士浮士德订约的魔神。在歌德的著作“TragicalHistoryOfDoctorFaustus” (1589)及十九世纪的歌剧作品“浮士德”(Faust;1832)中有提到梅菲斯特作为恶魔的魔术师之间契约者,引诱人类堕落的恶魔,自称为地狱之王路西法效忠。貌似直立的狮鹫兽,又有几分似龙形,全身都覆满了黑毛,又有一双大大的翅膀。当他化身到人间时是以山羊的形态出现,不过头上只有一支角,背上还有两片蝙蝠般的小翼。当魔术师将自己的灵魂卖给了恶魔,即可以达成自己的愿望

爱荷华,一月

漫长的冬夜里,农民的梦是狭窄的,
翻来覆去,他陷入了沟畦。


特拉克尔之后

十月的夜,太阳落下。
黄昏带着咖啡色和蓝色
(音乐从另一个房间传来),
黄昏带着蓝色和咖啡色。
十月的夜,太阳落下。

紫丁香期货

“幼弱的小佛陀,”她说
我最小的佛陀——像议员。
她也许引用艾伦·金斯伯格,
后者也许在改写瓦尔特·惠特曼。
内战之后,林肯逝世之后,
那是一个拥有铁路股票的好时代,
但惠特曼在国会图书馆,
探索另一种美洲,
因在印度哲学上的好奇心阅读着,
钻研着一本书里奇特联结的
石雕的蚀刻画。

她脱下宽松的衬衫,
几乎透明,那丝绸的橘红色彩。
从国会山瓦尔特·惠特曼必定能看见
杨柳笼罩着河流的薄雾
在凉爽而仍然湿润的黄昏。
他跟一个无轨电车售票员陷入爱河
在夏天——什么时候?——1867?1868?

桃金娘柔软的花环

可怜的尼采在都灵,吃着妈妈从巴塞尔
寄给他的腊肠。租住的房间,
一面小方窗框着山脉之上
八月的云。沉思默想
事物的形式:那摇晃着的一根
阿尔卑斯耧斗菜的短枝,夏日阳光里
曾饱受冬天摧残的雪松树干,歪斜的山杨树干
它穿过积雪场扭曲挣扎着向上。

“到处荒原生长;悲哀
他的荒原在内心。”

濒死于梅毒。修剪蓬乱的胡须。
热爱比才的歌剧。

三首夏天的黎明之歌

1
田野里最早的长长的阴影
像人间的困境。
第一声鸟鸣一点也不像阴影。

2
夏天的光非常年幼,而且完全无人监护。
没人使它坐下来吃早餐。
它是第一个起来的,第一个出门的。

3
因为他已睁开了眼睛,他必是光
而她,在他身边睡眠,必定可见,
一小圈鬈发环绕在她耳旁。
他对她耳语:“醒醒!”
“醒醒!”他耳语。



家庭内部

1
一楝古老、柔和、灰暗、盐渍的有光泽的木头房屋,
窗口在沙丘草和海滩之上。
他妻子正在楼上做研究,
这时门铃响了。一个年轻男子在门口,
一个耶和华的见证人[5],有喉结[6],
那么突出,它在发出一个畸形的
调情。男人,试图不盯着看,
悲哀而恐慌地预感
妻子需要帮忙,然后更强的感觉
是他没妻子,从未有一个妻子。
那年轻男子,因专注而双眼皱缩,
正在谈论他所称的第一次觉醒。

2
停电了,她开车去镇上
买一大堆蜡烛。整村人
在杂货店里,买手电筒
电池,油灯,灯罩,燃料,
当一片黑暗时,他们就在那儿
说古道今,在村中突如其来的
聚集里逗留片刻。
她回家时,电力被恢复。
收音机就这样描述:" 电力恢复 " 。

3
她叫醒他说万物喧嚷,
夜莺的歌,雏菊的白
在花园里在黑暗中。然后她叫醒他
描述路上掠过海湾的前灯:
他们似乎孤独如地球。他说
那个时刻,必定已有一个渔夫,
在他们交谈时,或许正为钓锥齿鲨鱼
做诱饵线。他睡着了
想像着那男人放钓线,冲咖啡,
在手上呵着气,颤抖着抵御寒冷。
她在他身边醒着,惶恐如风。

4
很热。她正在拆开在海湾上车库[7]
售出的一把厨房椅子的包装。
她在室内工作,因为外面太阳
会使脱漆剂如同她敷上它
那么快地干掉。因此她在厨房
干活,打开窗户,
希望有点风。来来往往。
椅子上有三层油漆,
她发现,白色,一种绿色的常绿色度,
然后红色,底部油漆看起来像雪杉。
她用力刮,看她的心思
在偏离努力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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