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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言 發表於 2014-3-14 02:13

为一个女人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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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一个女人代笔
  三月里桃花开成海,那是一个女人的期待。
                    ——题记
1.
窗外,桃花又开成了海
那只被风掳走的燕子还没回来
十三年的等待,须发间又添了几缕白
机器般的工作日复一日
如深陷死水,你越发看不清自己
动不动就发脾气。尔后又躲在角落里哭泣
不能自已。你开始埋怨自己,憎恨甚至恐惧
生怕某天病情恶化会祸及家人
你选择了出走。那一夜,月光清如水
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愧疚不已
纵然想挽留,但我却不能也不忍阻止
只是躲在窗前默默目送你离去,任泪自流
阳春三月。风儿徐徐吹,蝶儿双双飞
我们的儿子来到人世,很像你
洁白的身子沾着点点血迹,就像一朵朵桃花
2.
不见你。母亲偷偷把眼泪往肚子里吞,一个人
种田洗衣做饭喂孩子照顾我打听消息
一到夜半,隔着墙我常常听到她压低声音啜泣
“死鬼,你真有福气,一了百了……”
3.
盼着,盼着
桃花谢了
知了哑了
叶枯了
雪落了
三年过去了。母亲也走了,说是去找她的死鬼
临走前还一直念着你的乳名。那时她已认不得人
我让儿子冒充你。她直到握到了儿子的手才合了眼
母亲做牛做马。活着的时候
就没穿过漂亮的衣服,也没睡过舒适的床
现在走了,总得让她体面一回,不能就这么破烂烂的走
我擅自变卖了家具买了一套新衣服给她披上
又卖了嫁妆给她买了一副结实的棺材
剩下的钱再雇了四个鳏夫把她稳稳当当地送入了火葬场
背着儿子掬着一抔骨灰走了三十里路,我亲手把母亲葬在了父亲的身旁
三月的黄昏,风异常的刺。桃花却依旧开满山野,红的发黑
孩子他爸,你不要埋怨我怎狠得下心把母亲火化
你是知道的,我是一个弃儿,没有娘家
我们家落魄之后,亲友也都消失了
现在土葬要托关系买的,十几万。我和儿子的命加起来也都不值这个钱
4.
村里的农田和山地都被建成了楼房
目不识丁的我只能背着儿子到处捡破烂
孩子他爸,你不要埋怨我怎么这么不要脸
为了让儿子不饿肚子,就是出去卖,我也得干
5.
又撑过了十年。儿子虽然又矮又瘦但很健康
也上学了。每次我总把他送到校门口,放学后再把他接回家
清明节那天,我带他去墓地探望父亲和母亲
在路上,他望见了一只只风筝在天上飞
走走,停停,望望。我很生气,一路拽着他前行
傍晚回到家里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
不停地哀求我给他做一只燕子
那一刻我却再也装不出生气,只好编了一个谎言
“妈妈不会做,等爸爸回来了再给你做一只。”
(其实我是怕他的燕子也会被风掳走)
“那,爸爸什么时候会回来?”
“……明……明……明年……桃花开的时候。”
“那好,这一次你可不许再骗我了。我们拉钩钩。”
他竖起小指,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直盯着我看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小指伸了过去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说完,他高兴地跑去写字了
仰起头。我死咬住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来
心里一边盼着明年的春天晚些来,一边又盼着它早些来
6.
柴米油盐又涨价了,而废品却在大跌价
幸好村里开了一个塑料花加工厂
跟老板才哀求了几次就让我进去了
每天只要工作十二个小时就有三十块
生活慢慢地好起来了,儿子也能吃上肉了
渐渐地,儿子长高长胖了
学习很自觉刻苦,还常常帮忙做家务
也不再问我关于你的样子你的事你几时会回来
(其实我知道他是怕我伤心)
“妈妈,我正在学做燕子。等我做好了,爸爸就会回来。”
(其实我知道他在学校里常常被人嘲笑是没爸的孩子)
在心底埋了十三年的思念与苦楚
被儿子一句天真的话猛地推上了眼眶
尽管仰起头咬破了嘴唇最后还是没能压制住
泪水哗哗直流,我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
“孩子他爸,你听见儿子的话了吗?”
7.
转眼间,漫山遍野又开满了桃花,红似血海
放学前,儿子突然跑到工厂来
气喘呼呼的,拉着我又往家里跑
“妈妈,燕子我做好了,我们去放吧,爸爸看见了就会赶回来的。”
(其实我知道他去年三月就已经做好了藏在床头)
迫不及待的又要拉着我往外跑
但看我站在门槛内不动,他才告诉了我原因
今天上课前老师叫他们肃立默哀三分钟
说是昆明火车站被砍死了很多人,而凶手与死者却互不认识
愣了一下,我转身飞向床头
把藏了二十六年的红盖头撕作两半
一半放在胸口。一半作信笺
我念一个字,他写一个字
外面的世界太乱了。孩子他爸,快回来吧!
我们的儿子做了一只燕子
等着你一起去放飞
            ——爱你的家人
小心翼翼地,我把信笺系在燕子上
和儿子一起迎着风奔跑
当它飞上天空时我们才放了手
它朝着你离去的方向
一直飞
一直飞
一直飞
……
8.
马航客机失联
五洲四海望不见
——它飞向了哪里
至今。不明
我和儿子的心揪在了一起
日夜祈祷,日夜祈盼
——燕子早日平安回家
三月,阴雨。桃花落了一地
【后记:她没有再说下去,留下一半红盖头就转身离去。当天夜里,我梦见自己变成了她的丈夫。】
一滴,两滴,三滴,四滴……
清月光滴落在红盖头上
霍然,漫漫长夜敞开一条路
燕子从风中徐徐飞来
心落到了原处。我牵着它往回走
穿过黑暗
穿过苦难
回到阳光
回到三月
和父母
和妻子
和儿子
一起把燕子放飞
飞向昆明
飞向马来西亚
飞向全世界
桃枝落地生根
朝着阳光盛开
一朵一个春天
一朵一张笑脸
有你有我有他
2014.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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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一笑 發表於 2014-3-14 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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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素但让人心动的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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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言 發表於 2014-3-14 18:03

[i=s] 本帖最後由 这样 於 2016-6-15 22:56 編輯 [/i]

[quote]朴素但让人心动的诗歌。
    谢谢一笑兄的关注与点评!问好!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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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的马 發表於 2014-3-14 18:14

[i=s] 本帖最後由 这样 於 2016-6-15 22:56 編輯 [/i]

我觉得你终归是要冷静下来的,有时候,越冷静就越像一把刀子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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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言 發表於 2014-3-14 19:33

[i=s] 本帖最後由 这样 於 2016-6-15 22:56 編輯 [/i]

[quote]我觉得你终归是要冷静下来的,有时候,越冷静就越像一把刀子样
文字之内,冷如秋月。文字之外,血泪成海——为受苦受难的人们祈祷:平安幸福。
写这一组的时候,我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之后又再反复的冷却。师傅,你觉得我这一组还不够“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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